待得苏岩等人告退,呼炎与一众炎军将领将其送出帐外,便自再度坐回桌前对饮闲谈。

    那肩甲镶龙的大将眉头微蹙,撕扯着盘中乳猪蹄子,含糊道:“大王,待得平息这村夫叛乱之事,打退了那大冥小皇帝,你便要登基称帝。这事情还得做得隆重,耗费无算,若是再消减了农税,怕是……怕是……”[]

    呼炎神色平静,淡然道:“我又能如何?这小小渡燕城久攻不下,让我炎军俨然成了天下笑柄,若是再不尽快平息这叛乱,据城而守,真当那小皇帝的二十万兵马是纸糊的么?到得这小皇帝二十万兵马到来时,若是我炎军还在与这些个泥腿子纠缠不清,那才是进退维谷,必死无疑啊!”

    “这事情总该分个轻重缓急,是以为今之计,也只得暂且安抚下这些个泥腿子,至于日后……”呼炎目光频闪,笑得似有深意,“总有诸多手段,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虎头大将朴将军,闻言点头赞同,却又见沉吟道:“只是这些个叛军头目,尤其这苏岩,臣看日后断断留不得!这些叛军头目经此一役,势必轻看了我炎军,此番又是我炎军示软安抚,更让他们心生骄纵。若是留着他们,恐怕日后便成刁民,稍有忤逆便又要举锄造反,成了久病难医的痼疾,尾大难去,却是真个留之不得。唯有杀鸡儆猴,杀了这些头目,震慑其余宵小,才是上策!”

    “朴将军所言正合我意!”

    呼炎含笑道:“只是此事急不得,还得先过了这些难关,再行徐徐图之!也罢,今日疑难尽解,本就是大喜之日,不提这些个烦心事,来!诸位将军,我敬你们一杯,今夜不醉不归!”

    “是!”

    众将军举杯同庆,竟是当真畅饮到深夜,这才搭肩搂脖、醉步潦倒的各自散去安歇。而那大王呼炎亦不胜酒力,送别完诸位将军,踉跄走了两步,便自栽倒在床,不旋踵已然鼾声大作,睡得深沉了。

    这般睡得死沉,他自也不知那扮作近卫的师兄孤狼,在帐外一闪无踪,转瞬便已悄然没入苏岩暂住的帐中,眯眼打量着那倏然惊醒的苏岩,慢慢抽出朱厌十三温养百年的宝刀来。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怕是呼炎亲见,也猜不出这孤狼师兄此时的心思。

    梦中被杀意惊醒的苏岩,倒是颇为镇静,稳稳握住锄头把,平静与孤狼对视,淡声问道:“是呼炎大王派你来的吧?”

    孤狼不答话,那被磨出重重刀茧的粗糙指尖,轻柔摩挲过宝刀刀刃,传来沙沙之声,随即刀柄徒然扭动,月光印照下,刀上寒光乍现,秋冷逼人。

    苏岩却是蹙眉,疑惑道:“草民却想问问……这是为何?若是大王真心想要平叛,只需放下降税的话,诸路叛军自会散去。但得若是以为杀了草民,叛乱便能迎刃而解,却是大错特错,适得其反!我觐见大王的消息,关外十三城人人知晓,若是我死在炎军大营中,不日便会让人晓得大王并无诚意,反会引得天下更乱,更没法收场!这道理显而易见,我想大王英明,不该想不通吧?”

    孤狼沉默,忽而沉声笑得古怪,呢喃道:“这样正好!安心去吧!”

    还未等苏岩听明白这话,孤狼已然扬刀迎上,那刀光如细雨绵绵挥洒而出,阴毒更见狠戾,刁钻又自强劲,却是从未现世的一种诡谲刀法,但威力却是非同小可,连苏岩亦大惊失色。

    “渡劫期大宗师?好大的手笔!”

    苏岩冷哼,倒也虽惊不乱,兀自握紧锄刀亦复出招,招式朴实、简单,却仿佛返璞归真、化繁为简,隐然有了大家风范,境界超群。

    虽说孤狼是大宗师,本欲速战速决,但遇上这般境界高超的刀法,实在出乎意料,一时却也拾辍不下。他烦躁中隐隐生出一股阴暗至极的孤煞之气,刀法威力竟暴涨数筹,生生将那未曾渡劫的苏岩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片刻便自伤痕累累,直至锄刀尽碎。

    朱厌十三百年温养的宝刀,已然超脱凡俗范畴,拿到渡劫期孤狼手中更是威力倍增,这苏岩所执锄刀却是经年耕种的凡物,自是禁不住击打,爆碎散裂亦在情理之中。

    但得这片刻激战,苏岩反倒渐至生出明悟,笑得神采焕发,兀自徐徐单掌捏空,却仿佛捏住一口无形锄刀的锄把,扬空猛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