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岁岁失眠了一整晚。

    六点的闹铃突兀,她睁开干涩的双眼,坐在床边盯着空气放空十秒。

    目之所及处——窗玻璃缀着剔透的水珠子,天色还昏暗,淋淋漓漓的雨。

    她没开灯,凭感觉摸索着去洗漱间,在洗漱间磨蹭了十分钟后回房。

    房间还很暗,她打开灯,侧着耳朵听了会儿雨声,慢吞吞找衣服换。

    三中蓝白两色相间的运动校服已经不太合身,今天应该也用不上了,她索性扯了件白T恤换上,搭一条浅色牛仔短裤,正要轻手轻脚出房间,发现窗台的窗户没关严实,大理石台面被雨水冲刷了整晚,几本工具书泡得快浮肿。

    她返回去关好窗。

    窗台放一本台历——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五,夏至。

    她寻思着,原来芒种已经过了。

    前天是父亲节。那天舅舅特地让舅妈和单位请一天假,陪她到医院看耳朵,说是等到周末的话,市里那家三甲医院的权威耳科医生不坐诊。

    柏岁岁那天没和舅妈去医院,她和学校请了半天假,去南郊的静园公墓替父亲扫墓。

    舅妈为此生了气,白瞎了她找同事调班的人情,顺手扣了柏岁岁这个星期五十块的零花。

    楼下,舅妈陈梅已将早餐摆上桌,煎饼加素菜包子搭配豆浆,非常传统常见的中式早餐。餐厅里只有表姐黎佳妮在。

    柏岁岁今天值日,不打算吃。舅妈反常地叫住她。

    “岁岁啊,舅妈和你商量件事儿,你过来先吃早餐吧。”

    柏岁岁过去坐好。

    舅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说:“岁岁啊,舅舅和舅妈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自从你妈走了之后,你就住到了我们这儿,一住就是三年啊,十二岁你就住过来了,等过完暑假马上念高一,那各种费用是很多的……”

    “……”

    柏岁岁侧着耳朵听了会儿,没说话,低头吃了口煎饼。喝豆浆的时候,舅妈干脆到她边上游说,脸上堆起笑。

    “你爸爸走得早,政府发下来的抚恤金可全在你妈账户上,舅妈不是想勾起你的伤心事儿,是这么个理儿,你妈之前好歹是家报社的副主编,又是事业单位,平时福利不少,你们娘俩开销也不大,你妈又会理财投资,加上你爸那笔抚恤金,你妈走了之后留下的财产还是十分可观的,市区三套房不说,卡里大几十万呢,加上买的几支基金又都是稳赚的,哦,你妈好像还买了长期国债是吧?长期利率很高的,等到期了连本带利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舅舅那间设计工作室今年没挣什么钱,正巧,你表姐报考了南城国际中学,但南中是私立,学费贵啊,一年要个二十七八万,你舅舅不让去,可那所学校师资教育啊都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