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头,他和“林尼”的距离近得能够交换彼此的呼吸。“林尼”身上的颜色几乎要流到他身上来,而奇怪的是,他并不担心自己被侵染。

    “——大魔术师就在面前,还有心思东张西望吗?”

    玻璃糖的眼睛仿佛因做工不佳而掺进了其他色彩。它们流动、凝聚,企图组成一对完美的,他所熟悉的瞳孔,但不可避免地分散、晕染,又极力收束着,如此往复,看起来诡异极了。

    林尼……林尼简直像一杯被搅和的热可可,而他就在那个小小而深邃的漩涡中心厘不清思绪,被无邪的汤匙一同搅拌、搅拌。

    “表演还没有结束,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空?”

    思绪被硬生生扯了回来。林尼紧盯着他重新聚焦的双眼,然后伸出手。

    这只手如此,这一切都是如此。

    充满了诡异,不和谐,和迷幻。

    林尼去哪儿了?空迟疑地抬起手。他该这么做吗?事实上,他被搅拌得头昏,感到离心力把他某一还算理智的部分甩出脑外。

    有什么很不对劲,有什么……

    他向面前的人投去茫然的依靠,对方始终自信张扬地笑着,周身动荡的色彩与线条随他逐渐放下的警惕之心慢慢趋于平静,总算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林尼来。

    林尼看起来是芭菲的味道。

    刚刚的林尼只是融化了。

    即便如此,这就是林尼,空笃定。

    下一秒,宛若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失序,在他没来由地确信“林尼”就是林尼时,顿时,失重感席卷了全身。他感到自己是一粒从攥紧的手中快速流失的金色沙砾,对此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不如说说坚硬的地面怎么会变成一块不再紧绷而失去张力的柔软布匹,竟然将他连人带椅地抖擞进一个不知尽头的深渊。

    尚且,在他极速下坠时,他发现抖擞布匹的人也是林尼。

    林尼是一杯牛奶稀释的热可可。林尼是一块濯绛色的玫果曲奇。林尼是一枚注满酒心的巧克力。

    想到这里,林尼正在用热可可把他浸泡得足够软烂,又用酒心把他耐心、轻而易举地灌醉,令他顺着热可可醇厚的分层飘飘地沉进杯底,然后,林尼毫不介意地啜饮他的一部分,仿佛对此肖想已久,就好像将这个动作重复过数遍,十分熟稔地把他含在嘴里,把他轻轻舔舐,用喉咙挤压他的汁液,然后吞咽,令他反复感受到那条舌头上粗糙的纹理,口腔的柔软湿滑,和一阵窒息般的掠夺;令他几乎融化在林尼的舌尖,淌进林尼的喉管。

    空的脑子更迷惘了,但还记得林尼要他帮一个小小的忙。

    我能帮你做什么?空问。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可失序的混乱应声结束了,仿佛它们一直在等他主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