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太平,薛绍,周兴,来俊臣,武攸暨,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得了好结果,但把事情拆开来看,整件事里竟也说不上谁才是那个恶人。

    或许这才是人间本来的模样,大家站在各自的道义上践行自己的道义,最后却交织成了一场又一场繁复难言的大戏。

    徒留看客,戏外唏嘘。

    白若站了一会儿,直到小二来催了,她才缓过神来,嘟囔着抱怨道:“堂堂一个公主,连个茶钱也不留。”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欠着笙歌茶钱,不由笑了一下:“真是现世报!”

    这些天在外面住,江湖朋友给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跟着张昌宗的时候还从他那里讹了一些,说不得真要去睡大街了。

    她摸出银子付账,远远看着刑场那边彻底散了,沉默一时,抬脚向那边走去。

    给来俊臣收尸,啧,说不好会让人打死啊。

    这么想着,脚步却一点也没停,一路上顺手买了两张竹席一只编筐,却全都没用上。

    因为三五个家仆模样的人正一言不发地低头寻找——

    撕碎,来俊臣用了一个很准确的词来形容自己死后的下场。

    他的肢体碎裂,头颅不知何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白若倒不觉得特别血腥:

    可能是因为在她心里来俊臣的死是一个必然,她已经为此做好了长久的心里准备;

    或许是理智告诉她来俊臣如若不死,还有更多冤屈不得伸展;

    又或许,是来俊臣赴死前的态度太过从容,以至于死亡本身成了一个过场仪式。

    她走到那辆板车旁边的时候,仆人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用一张白布盖着,现出一种异样的安详来。

    罢了,来俊臣这辈子就是个异数,如此终场,倒也妥当。

    板车边站着一个素色衣裳的妇人,梳着简单的螺髻,只用一支白玉簪挽着,略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净清爽。

    “你是……?”妇人的眼神很温和,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了然地说道:“你叫白若对么?”

    明明是自己一手将来俊臣扳倒的,现在却来收尸,怎么看怎么虚伪做作,白若一瞬间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