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拿起木勺从壶中舀起一勺茶水,替他注满杯子,然后是我自己。“拆除各地城堡是一种限制各地大名军事发展的方法,却并不一定是唯一的方法。那些经历了长久战乱的大名们,似乎觉得只有住在城堡里才算安,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要求保留下来。殊不知连小田原都不保险,其他还又能保证什么呢?”

    信清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完认同我的看法,从小主要接受传统武士教育的他同样也比较看重城堡的作用。“所以要是由我来作这件事,就会让他们充分地表演,等都差不多了再使出手段。而我的作法是不强令他们拆毁城堡,有可能的话还要引导他们多建上几座!”我没有直接点出他的想法的错误,有时候还是要更多地让他自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哦……”信清用惊诧错愕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不要这么惊讶,我并没有疯!”我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茶杯擦了擦嘴。“事先我也会放出风声,就说有意拆除国绝大部分城堡,而且要使所有人都确信,这项措施马上就会开始执行了。那些大名们自然不会那么高兴,一定会想一些办法抵制这件事,而我也会作一出戏来给他们看看,先是驳斥,再是犹豫,最后是让他们自己上书写明理由,讲清楚他们各自的领地上保留多少城堡合适,都要保留哪些……”

    “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最后岂不都要乱了套吗?”信清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我的话,一时忘了基本的礼仪。如果说这番话不是我的话,他恐怕就要直斥其为神经病了。“那些大名一定会为每一作城堡的合理性找上一堆理由,甚至可能加上许多原本没有的地方。如此一来批准不是、不批准也不是,批了无端加重了地方的不稳定,如果不批又是您主动向下征询的意见,不考虑一定会使幕府的声誉、威望一落千丈!”

    “批,为什么不批?我可是一贯很爱惜自己名声的!”看到他的样子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依旧像是个小孩子。“既然他们为国操劳的心情那么迫切,我自然没有理由驳斥他们的这番‘好意’,不过既然如他们所说这是稳定天下的大事,幕府自然也不能一味地作壁上观!”

    “哦……”听我这么一说信清终于似有所悟。

    “对于那些大名的意见我不但要答应,而且要公布天下做得尽人皆知!”我得意地对他说到,好像已经在YY中又赢了一局棋。“既然他们那些宝贝城堡对安定天下如此重要,我不但要‘顺应人心’地批准,而且要派专人监督严格执行。对那些限期内修不起城堡的;修了但达不到预期要求的;对现有城堡维护保养不力的,我会非常宽宏大量地给他们一年的期限补救,再要是做不到可就怨不得我了!”

    “这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回这些地方了!”信清也明白了过来,会心地笑了起来。

    “岂知是要收回来,我还要专门地派人守卫!”我双手抱肩笑容转冷,好像那些大名就在我的面前。“我会收回那些城堡及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交给我手下的旗本,城堡的兴建和维护由我出资,那里的收入留给他们作士兵的军饷就好。现在失去了大宗资源性收入的那些大名们,即便想要维护那么多城堡已经不容易,何况是要维护到最佳的状态,那点儿以前的老本即便是再多又能撑多久?是我就会采用这种方法一点点耗死他们,他们搬起这块抵制废城的石头不止要砸了脚,而且要打破头!”

    “父亲的神机妙算实在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说到这里信清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那么我是不是……”

    “你倒是大可不必,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就很好!”我摇了摇头否定掉他的想法。“你和我的条件不同,论威望现在还远远及不上我。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表现出你的强势,让所有人都怕你,用不着搞那些节外生枝的东西。经过新币推行、收回矿产和垦荒自有这几件事之后,天下的大势基本已经定了,现在即便没有我也不会再有人轻易反叛。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大意,尤其是不能低估那些老家伙们坚韧能力。那些大名家族,尤其是那些在战国中有着光辉传统的大名家族,仅仅他们的名声就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资源。时代在变化了,可这些家族也会是随着变化的,哪怕是在几百年后也可能会形成新的‘旗帜’!”

    “父亲所虑极是,现在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信清也转而极为严肃地对我说道:“岛津、大友和毛利就不去说他了,他们的领地虽然在战争最后几年有所变动,但是毕竟不算太远,旧有的影响难以一下子消除。现在我最奇怪的是德川家,这近二十年来在陆奥居然也是扎下了根,现在在那一国的影响居然有了超越传统大族伊达家的趋势。如果不加抑制的话,儿臣恐怕再过十数年后东北有可能形成新的分裂策源地!”

    “德川家康!”我在嘴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有好似有一个沉重的磨盘滚过。

    这些年我一件接着一件办大事,修建大阪、建立幕府、币制改革、二次检地、矿产收回,无论哪一件都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不过看来这老小子也没有闲着。我暂时不动他并不表示我不能或者不想动他,看来是到整治他的时候了!

    “德川清忠的情况怎么样?”我缓缓地问到。

    “目前看倒还是规规矩矩!”信清立刻回答到,看来也是在时刻关注着的。“元服前德川清忠在大阪呆过两年,之后就回到了陆奥。因为父亲特例恩准,准许恒康代替他担任日御禁尉的职位,所以他一直留在那边,只是有时候代替他父亲过来一次!”

    “嗯!”我点了点头,也确实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德川恒康在京都的表现如何?”我又问到。

    “行事非常低调,在京都诸大名子弟中风评不错!”信清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根据派在他身边的人报告,恒康的文才武艺都有相当的造诣,对任何人都谦恭有礼却不显做作,并没有刻意韬光养晦的迹象。有几回本多重次等德川老将到近畿来,去看望他时都隐隐流露出了同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