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也罢,沧海桑田也好,人的一生总是转瞬即逝,总之是和无始无终的浩淼永恒比起来,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或者你想反过来比喻也行。

    事实就是这样,日子在一天又一天地过着,我退居二线已经有已经过了八个年头。我真的搬到了堺町来了,就在三十年前露宿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原来就有个名字,“龙额岭”还是比较有气派吧?

    既然退了下来就要有个退下来的样子,我也应该为自己建造个颐养天年的地方,这并不算一件多么过份的事,我也完有这样的权力。找来许多艺术家和建筑商,大概说了一些构想就让他们去设计,经过几番修改后最终确立了下来。

    这只是一个退休老人的地方,并不需要驻扎太多的军队,所以基础的城垣范围并不算很大,顶多也就能算是个二流城堡。再加上是一座依照地势建立起来的山城,里面高高低低通道曲折的像是一座迷宫,加上一共建造了大大小小的九座天守阁,变得没了一座城堡的样子。有几座天守阁之间甚至修建了凌空的悬廊,绝对是日本从未见过的精巧。

    修筑这座城之初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蒲生氏乡突发灵感提议让大名们为我的献金,金额的多少并没有限定,只是表示出对我的崇敬之情。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就接受了这番好意,也想就此看看大名们对我的恐惧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结果令我自觉也有些吃惊,居然一举筹集到了十万零八千四百七十二两黄金,真是想不到天下居然对我这么的有感情!

    仿效大阪城的作法,所有的天守阁的顶层都被涂上了金漆,在山岭之间的城堡由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座“黄金之城”。尤其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那种金壁辉煌的气派有如神国降临了人间。

    这笔钱依旧没有花完,听从仙芝的请求我在山下建造了一座寺院,式样属于日本古典园林和扬州明式风格的结合,广阔的占地和众多的院落适合举行大型活动。

    我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就非常满意,亲笔为城堡题名“御龙山城”,寺院的匾额是“天颐寺”。随行的公卿、大名、僧侣对我“墨宝”的笔力韵味大加赞叹,其实满面春风中我知道自己的字在行家眼里有多么惨不忍睹。不过我的观念是人写字而不是字写人,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好。

    就这样我在这座御龙山城里住了下来,过着如神仙般幸福快乐的生活。开始几年前来要求拜见的人很多,但我一般是不见的。虽然我还在暗中操纵着一些事情,但是既然已经在名义上退了下来,就应该趁着这个借口把那些讨厌的事情摆脱开去。

    信清这个大将军很快就找到了感觉,而且做得是有模有样,检地和收回大名手中矿产资源的成功使他的声望如日中天,诸星政权完成了平稳过渡。

    虽然分支太众将来有可能带来麻烦,但是人丁单薄的家族却肯定是处于危机当中。现在诸星家倒还没有看出麻烦的苗头,某些危机也在缓解当中。

    首先成年的是阿雪的那对双胞胎,哥哥平清封为南武藏江户二十二万石城主,弟弟安清封为筑后久留米二十万石城主。本来我对这种让他们双胞胎天各一方的作法还有些犹豫,但阿雪自己说这样最好。

    接下来就是珊瑚的儿子清越和阿雪的另一个儿子清元,分别被分封到了丹波龟山城十八万石和信浓依田城十六万石。经过几年件这么一连串的变动,诸星亲藩在各地算是有了一定的规模。

    下面还有几个儿子,除了一个是仙芝生的之外其他都是姬妾所出。不过过于强大的亲藩势力也可能分薄本家的实力,所以除了仙芝的那个儿子我准备将来换到尾张清州城三十二万石之外,其他的就不再准备分封十五万石以上的大藩了。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变化无常,盛衰交替也是难以避免,即便是建立了功业的人也避免不了凋零。我手下的第一重臣竹中半兵卫重治于文禄四年(1595)在大阪病逝,据说是在伏案工作时突然病发。

    自交卸征夷大将军的职务后,我第一次离开了御龙山城,前往京都东福寺为已经运到那里的竹中半兵卫举办法事并守灵。在那次我极为少有发自内心地哭了,执笔写下了“东乘如意宝相大居士”的魂幡。他的长子也由我赐名“清治”,并由其接替半兵卫成为幕府大佬,只是在排名上降到了最后一名,不过这对年轻人也是必然的事。

    幕府的体制运转正常,在京都的十八家国最强大名子弟加上在大阪培养的大名继承人,形成了事实上的锁链。另外还有就是当年我在堺町让上泉信纲培养了大批武艺高超的家臣子弟,随着战争的结束已经没有必要再组成敢死队,信清就把这些人组成了一个“行检奉行所”,由他们行走各地监督、举发各级武士的“不当”行为。这些人已经不是像忍者暗中刺探那么简单,可以随时亮出身份要求地方大名们对肇事家臣予以惩处。虽然还并不具有十分明确的强制性,但是这些人说得话那些大名自然要仔细掂量掂量,幕府可还是要对大名的行为举止给予评价的!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美好,但我的心里还是牵挂着一些没有办完的事情,时间已经到了庆长五年(1600),实在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啊……真是好茶!”信清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怀着无限眷恋的神情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龙泉青瓷茶杯。那里面隐隐飘浮起一缕淡淡的烟气,混入满室的清香当中。“只有在父亲您这里才能喝到如此好茶,我实在是羡慕您啊!”说着他十分不舍地放下了那只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