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他出府便碰到林子沐。

    “怎这样萎靡,莫非昨日?”林子沐嬉皮笑脸地凑近。周君宴板着脸将他拨到一旁,“龌龊。”两府相近,他二人常携伴相行。

    林子沐见他神色,知无事发生,无趣道:“你个小古板,就知道读书。你家里好歹还有爵位,还如此拼命。叫我这等无权无势之人,情何以堪?”

    当朝左相之子,如何算得无权无势?靠祖辈蒙荫,随便捡个一官半职,戏花斗狗,也是快活一世。只是周君宴却知自己于这些花花公子不同,他爱权势,爱高位,最起码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将规矩尊卑摆在他面前挟制。

    国子监原只饱学之士才能凭学问考进,这些年越发没有体统,权势腐蚀,林子沐这般朝中权贵子弟能进,吴泽洲这般皇亲贵族也能进,甚至连宫中皇子也想来镀金,被御史以易暗生党派死死拦住才罢。好在,也有家贫如洗却满腹才经纶之士。周君宴更愿与他们扎堆探学。

    他提脚要往书院后舍走去,被吴泽洲死死拉住他衣袖,“常去那穷酸地方做什么?不怕沾染一身酸气?”

    周君宴提了扇子在他手背一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奢气酸气,没个好气,快些把我放了。”

    吴泽洲不放,反而将他抱在怀里,“我可舍不得,表弟这般俊俏白面的书生,要抱在怀里疼。”

    周君宴死命瞪他一眼,一手呼他脸上将他推开,“再调戏我,给你□□一棒。”

    “你还没开荤,知□□有什么?”林子沐在一旁添油。

    周君宴知这两个没皮没脸,越搭理越来劲,冷了脸瞪他们一眼,大步离去。

    吴泽洲在他背后大喊:“表弟,晚上来我家共度春宵啊。”

    “晚上扇你做太监。”周君宴气道。

    看他气红了脸,吴泽洲和林子沐两个大笑不已,又勾肩搭背出去寻乐子,日头明媚,细风和畅,埋头枯坐,不是辜负这大好时光?反正夫子对他们也没指望也没好脸面,不如换个地方学些有趣的。

    “周贤弟又过来,不怕你那帮权贵兄弟嫌弃沾了我等酸气?”一青色旧袍儒生道。他名陈自青。此处是一间小亭,常有人趁学铃未响,来此论辩,今日有七八人坐在此。

    “陈兄,周弟从无此意。”一人急切道。只见他唇红齿白,细眉小口,声音也尖细,颇有些男生女相。

    陈自青不耐道:“好了,海兄,莫要替他争辩,若不是你,我陈某是断不会跟此等膏粱子弟来往。”

    周君宴拱手道,“今岁旧衣酸儒,来日金马玉堂,陈兄寒窗苦读,不就为子弟膏粱?”

    陈自青气恼道,“你!我等读书,为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可不是为搜刮民脂民膏。”

    海盛梅怕吵闹起来,急得搓手,左看看又看看,又不知说什么,周君宴用扇子压住他手,慢条斯理道:“秋闱的试卷也不知你以后是要报效百姓,还是搜刮民脂,没有真学,不谈以后,便是富贵子弟也落魄,若是真才实学,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三五年后,只怕斗转星移。今日,不如你我不如放下身份,共谈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