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广的这句话既像是询问张药师,又像是喃喃自语。张药师微微叹了口气,但仍是一语不发。丁广心中却笑开了花,看来自己的判断大致准确。丁广突然直起身来,向张药师急切的问道:“张哥,你能救我对不对,你一定可以救我对不对?”丁广这番演戏早就在心中模拟了数次,参考了他所看过的所有电视剧,演下来竟然没有半点破绽。张天师再次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说道:“我救不了你!”丁广闻言,一脸大惊失色的样子,后退两步,再次瘫坐在地上,一边摇头一边自语:“不会的,不会的,这都不是真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丁广在心中把那帮垃圾演员骂了个狗血淋头,谁在这个时候会说这些!

    兴许是丁广演得太浮夸,张药师首次转了身,却是下的逐客令:“你到楼下去吧!”,丁广心中一突,暗叫不好,自己的话都还没说完呢,但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死死盯着张药师的眼睛说:“张哥,我会被杀死,你难道就是安全的吗?”张药师听到这番话,眼睛微微一睁,精光大盛,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随后眼睛却又慢慢低垂下来,身上刚刚升起的气势逐渐消失,又坐回大锅前,说道:“你不用激我,你会死,我却不会,我知道。”丁广一听这话反而安心了,原因就在于张药师在后面补了一句“我知道”,这句话恰恰暴露了他不确定的心态。看来可以乘机再添把火了,丁广说道:“我会死是因为这锅东西,张哥你会死也是因为这锅东西,难道这锅东西没有炼完的一天吗?”丁广说罢也不看张药师,径直下楼了。

    “他一定会叫住我的,电视剧都这么演的。”丁广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昂首阔步,把楼梯踏得山响。渐渐的,丁广脸上的笑容凝结了,自己都已经走到楼下了,怎么这张药师还是没反应?哦,对了,他还得考虑一下,这叫戏剧的张力,同时也是跟我谈判的筹码,嘿嘿,跟你老子我玩儿这一套,你还嫩点!再过了一会,丁广有些架不住了,偷偷往楼上瞟了几次了,这个狗东西怎么还没动静?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天都黑了,丁广没法淡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难不成要老子跑上去抱住他大腿,喊一些“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他”的话?万一他要我以身相许呢?

    正彷徨着,又见耿憨拉车过来了,丁广见到耿憨蹒跚而来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计,干脆给楼上这个狗东西来个激烈点的!丁广示意耿憨靠近点,飞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耿憨又是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压低声音说道:“我跟吴华?你疯啦!”丁广心想“你就不能换个表情换个说法吗”,口中却说:“少废话,照我说的做!”,耿憨无奈,摇摇头走了。丁广把草药搬上楼,见张药师还是那副死狗模样,坐在锅前垂头丧气的样子,丁广也懒得跟他演戏了,当下“哼哼”两声冷笑,啐了一口,转身下楼,气焰显得比土匪还嚣张。

    不多久,今天的炼药结束,一个土匪把丁广领到昨天住的木屋里,丁广坐在黑暗中思忖今天的计划,又再次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就看耿憨和吴华那边的配合了。这时,听到屋外有动静,有马蹄的声音,以及车轮转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看来这伙土匪确实是在晚上运送物资,难得的是竟然次序井然,没有丝毫慌乱,自己的对手是这样的高素质坏人,能否逃出去,实在是要看天意了。丁广叹口气,想起明天就要上班了,自己这会还坐在土匪窝里,说出去公司领导们能信吗?这月的工资奖金还能剩多少?

    一夜无梦,早上被叫起领到石屋,还是没有早饭,丁广只觉得脚底走路都发虚,三天了,三天就吃了一个过期的水果!灌了一肚子凉水!今天还得从这个碉堡里逃出去,丁广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张药师早就坐在二楼了,丁广索性连招呼也懒得打了,反正今天必须要他上自己的贼船,就是不知道耿憨和吴华弄得怎么样了。正在这时,见耿憨拉车而来,脸上神情轻松,看来不是坏消息。

    走到丁广近前,耿憨二话不说,直接拍了拍车上的一捆青草,足有碗口粗细,小声说:“东西在里面,吴华说他有地方!”丁广眼神闪烁,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对于耿憨的话表示满意,刚准备走开,又听得耿憨说道:“这捆草是喂马吃的,昨天我跟吴华都吃过了,你除了用一点,你自己也吃点吧!”丁广一愣,我们三人都沦落到吃草的境地了么?畜生吃的东西居然拿来给人吃,丁广看了一眼那捆青草,竟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搬完药材后,丁广到了楼下,没出石屋大门,在墙后面把手伸进那捆青草,掏出了一个手机,这个手机当然是耿憨的,百忙之中还开机看了一下,信号完全没有,电池也只剩一格了,丁广拿着手机想了想,觉得还不到时候,又关机,把手机插进鞋子里,现在他的双脚一边是指南针,一边是手机,塞得满满当当。

    再看看剩下的青草,心想马能吃,自己也能吃,更何况耿憨和吴华都吃了,现如今命都快没了,难不成还要当个饿死鬼?想到这里,丁广拿起青草塞了一把到嘴里,只觉得青草微甜,清香四溢,并不难吃,甚至比之前在老头家吃的过期水果都美味,难怪那老头说这里的人都不吃那果子,就算这些吃草都比吃那果子强。那些马养得这么好,估计是这夜草肥美,今天算是占了马的便宜了。丁广吃了几口后暂时压住了饥火,心里也知道不能吃太多,这些青草的草酸含量太多,吃过量的话就会拉肚子,另外,还得留一点用于对付张药师。今天是计划实施的关键日子,不能有任何纰漏。

    丁广在煎熬中等待,他知道耿憨一天会送三次药材过来,上午一次,下午黄昏一次,晚上一次,整个计划的正式开始就是在晚上耿憨送药过来的时候开始实施。可目前这个张药师还没被搞定,丁广在等,他想等到黄昏的时候再去张药师那里,据说人在黄昏的时候心理防线较为脆弱一点。其实耿憨和吴华并不知道丁广计划的详细内容,因为没有足够的沟通时间。但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好不容易等到黄昏,丁广揣着剩下的马饲料上了楼,见张药师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丁广冷笑一声道:“张哥,我昨天说的话你不信,那就让那帮匪贼亲口告诉你吧,哼哼。”说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机,调出其中唯一一个录音文件,点击播放,这时从手机里传来耿憨的声音:“吴老弟,听说了么?嘿嘿”。耿憨的声音低回婉转,鼻音颇重,可是完全没有中气,这完全是模仿电视剧中的阴险人物的语气。

    随后手机里传出吴华的声音:“什么消息啊老哥?”吴华说得故意有点大舌头,好像那种帮派中猛冲猛打的二傻子,这又是电视剧给害的。“听说老大找了个新的药师,水平嘛,还过得去吧!”,丁广心说这里土匪都不叫“老大”而是叫“大哥”的。吴华接道:“哦,那现在这个就赶快做了吧,我来动手!”丁广双眼直翻白,心里气苦,没有哪个土匪说杀人说得这么直接好吗?人家当土匪也要讨个好彩头的啊。耿憨继续说到:“老弟不着急,我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随后手机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中间夹杂着几声“嘿嘿”阴笑声,仿佛录音的人渐行渐远,慢慢退开,录的声音变得模糊,直至消失。

    丁广差点笑出声来,咬着嘴唇强忍着,这两二货把个电视剧里的东西全搬出来了,还别说,真有点画面感,仿佛两人在黑屋里秘密谋划一件大阴谋,到关键处变成了小声的耳语,但听到精彩处又忍不住笑得大声了点,最值得赞扬的就是他们两找的这个杀人的借口,典型的卸磨杀驴,找了个新的,所以旧的没用了,为了保密,只能做掉。整个录音就几十秒,话不多,信息量足够,拿来吓人可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人用不着装腔作势,就用自己的声音录就行,反正张药师也没有听过两人说话。

    丁广把手机一关,又插进鞋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药师,你个狗东西,看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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