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川的找工作进程很是顺利,或者说,他已经非常熟悉这个时间应该做什么。他走进街口的那家烧烤店,老板是一对好脾气的夫妻,姜川上前打了个招呼就去换上了工作服。他把干净的衣服往柜子里推了推,免得染上不好的气味。

    天气闷热地吓人,很快地,午后的阳光就泯灭在水泥地上飞腾的水花里。姜川把围裙系好,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窗玻璃上被水渍模糊。玻璃上的人没什么精气神,口罩和帽子之间夹着一双乏味的眼睛。

    “过会儿就停了。”

    是老板的声音,他正在厨房里清理厨余垃圾,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姜川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切配的轻松活轮不上他,但应该还有腌料的工作。他没急着上工,先从老板娘那里借了一把指甲钳,仔细而用力地将指节上的肉刺剪除。这是大学课堂上学不到的教训,他还记得第一次做完活计之后半夜捂着手痛得睡不着的经历。当他清理完一只手时,一盒有点皱的香烟递到了他的面前,一支白色的烟头翘了出来。

    “不用了,”姜川站起身,表现出适当的尊重,“不会。”

    面前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是店里的大师傅,姜川只知道他姓程,家里有个读高中的儿子老板夫妇叫他老程,姜川叫他程师傅。差不多每一次姜川来店里,老程都会给他散烟,算是变成了一种固定的寒暄流程。

    老程点点头,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上,然后绕到柜台后面拿了两瓶凉茶,递给姜川一瓶。姜川没接,扭头去看老板娘。女人正在擦桌子,只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回来了啊,”程师傅吞云吐雾,又喝了一口凉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见到姜川皱着眉头,没什么犹豫又把烟掐灭了。

    “不会就挺好的,”程师傅和他碰了一下杯,易拉罐的声音清脆作响,“怎么还是来了?我记得你们应该早就放假了,我还和老板娘开玩笑说这下不会被怀疑雇佣童工了呢。”

    “你抽你的,我不碍事。”

    姜川犹豫了一下,正想把烟接过来,老程却先一步收回了手,“学生娃还是少碰这些,不要和我家那个一样不学好。身体好些了?”

    姜川点点头,“我上工了。”

    坦白的讲,姜川其实不讨厌这份工作。他一个打下手的,要做的事也无非就那些,单调的劳动让他有种虚幻的充实感。他把口罩拉紧,有点生疏地把腌料和食材拌到一起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姜川很快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觉。进入状态之后,他就可以调动思绪来想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比如尹飞白为什么还是找上他了。

    两人关系还尚可的时候,尹飞白就不止一次的吐槽过姜川简直像中世纪的苦修士。在他们那所高中里,条件比姜川家里还要差的也不是没有,但只有姜川把自己活成了乏味的代名词。除了“人”的维持生命的需要外,姜川就仅仅扮演着“学生”的唯一角色,娱乐、爱情或者更进一步的性对姜川来说仿佛环绕在山边的云雾。当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鲜有人为新的寒门贵子感到惊讶,连大部分的老师也有一种理应如此的判断。

    只有姜川自己知道,他其实也会“解决”他的需求。

    尹飞白或许可以算半个知道的——在昨天晚上之前。姜川这样想。他屏住一口气,往盆里撒上干料,封上保鲜膜塞进冰柜里。

    与其说是姜川对尹飞白做了些什么,不如说是尹飞白强迫他的。不过考虑到他本人的意愿,用强迫似乎也不太妥当。合作、然后各取所需——这就和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样自然,起码姜川是这么想的。他不想跨过这条安全红线,他以为尹飞白也一样。

    毕竟上一次这么做的代价是他们之间两年多的割裂,他挑起的。

    但尹飞白还是找上门来了,姜川就不得不去强迫自己反思昨晚行为的正当性。分寸感对尹飞白来说似乎早就是个伪命题,特别是当他在醉意的驱使下表现的过分热情之中,姜川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早就越过朋友的界限,区别在于当尹飞白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姜川就往后退到了一个尹飞白看不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