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可不管春天来得早或晚,都不会为莘州带来多少温暖,山间的雪即便融化也会很快再次结冻,只是在山的边缘露出一些绿草和黄色的枯草,之后又被一场下了一夜的雪盖住,漫长的寒冷没有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过苍凉,每当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太阳会爬上最高处的雪峰,光华映照山河,那种壮美,反而瑰丽莫名,世间少有可比。

    荀致独立院中,手中的茶氤氲着热气,或许是天道酬勤,让他养活了一株梅花,热气润湿了花瓣,为这明丽多添了几分迷蒙。

    只可惜时移世易,今年看花伴,已非去年人。

    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的道路大多残破不堪,非常难走,许多有河流的地方,桥走到一半就断了。

    莘州国土狭小,资源贫乏,连粮食都难活。不过等到他真正去各家各户查探,时间久了,也摸出些规律。

    气候地理不同,适合生长的作物也不一样。史书记载的灵州原本胡汉杂居,有许多羌戎之俗,不过后来也受汉俗同化,引水种稻,植桑养蚕,栽杨插柳,培李种桃,变成了后来的塞北江南。

    荀致同样的方法,辛苦过后,纵然不甚精美,但也有模有样了。

    天气渐暖,冰面已经可以通行,人们提着货物来来往往。

    莘州的农牧和建设一团糟,有些古迹反而保存完好,在东北角就有一处规模巨大的石窟群,佛像雕刻巧夺天工,姿态各异,看起来栩栩如生。经书佛典也相当完整,还有一座巨大的通天塔,规模之大,像是绕不到头。

    世间好语佛说尽,天下明山僧占多。这出石窟好像也真有神明庇佑,在莘州这样的不毛之地,也有草木的蓬勃生机,春日繁花,秋日遍地落叶,为数不多的几个僧人也很勤勉,清晨傍晚的钟声从不落下。

    “望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问了几个人,说是你朝这里来了,石窟那么大,也没想着就能撞上,没想到我这一走就碰上你了。”

    “那可真是有缘。”荀致笑问道:“莘王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想找人喝酒……”符稷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合时宜,佛寺里不好说这样的话,好在没人听见,荀致看起来也有些心事,于是他又改口道:“你是来拜佛的吗?”

    荀致摇头:“其实我一直不信神佛。从前一直都觉得神明皆是虚幻,祈祷无用。后来去了些道观佛寺,反而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就算不祈祷,在这里走走似乎也可以让心中安定许多,或许冥冥中真的自由主宰。”

    符稷看看佛像,上了一柱香,“谁又不是呢,若神明有知,为何总是捉弄世人。我年岁渐长,好像比年轻时候更脆弱。这种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切……但求心安吧。”

    红日西沉,染红了一片五色云彩,落入山峦后。

    高大城门在风中矗立,云荻孤身策马而行,一路奔波,路过大漠风沙吹拂的胡杨,经过水草丰美的牧场,总算到了乌渝国境内。

    这一路奔波辛苦,风炽烈而干燥,路两旁的黄沙岩石也偶尔也会跟着移动,不时有热浪向行人靠近。不过云荻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恶劣天气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马不停蹄地在塞外劲风之中策马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