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徐月做了个梦。

    梦境里有一幅陈旧的卷轴,在缓缓铺开,夜凉如水,暗香浮动,疏星河汉下,立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站在凉亭外,像是睡不着夜半起身,只一袭半透明的妃色烟罗轻纱逶迤笼地,肩若削成……

    虽然只有背影,但她总觉得那抹身影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画卷空白处的上方,渐渐出现了一些小字,每一字都是铁画银钩,工整异常,最终汇成一首诗,诗曰: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句尾署名:孟昶。

    睡梦中一行清泪流过她的脸颊,不知为何望着那首诗,她会觉得悲从中来,心痛的难以呼吸。

    紧接着画卷化为雪白灰烬,被一阵风刮走,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画面转换,一个头戴短檐高筒帽,身穿交领大袖儒袍,书生气质的老者,坐在桌前静思片刻提笔伏案。

    “余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诗,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无知此诗者,但记其首两句……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署名:东坡居士。

    老者的身影在渐渐模糊,一个老尼姑从文字中走出,像一个已朽之人突然之间活了过来。

    看着那张纵横沟壑的脸逐步逼近,徐月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不料却只是躺在床上挣扎,怎么也逃不了。老尼姑的脸越来越大,像张干枯的老树皮,嘴巴一直在动:“去找他吧……去找他吧……”

    谁?去找谁?

    蜀主孟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