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爸爸张潇是一名律师,就其职业而言本身就是有些严肃的,而又因为失败的婚姻使得他变得更加沉默。小天和爸爸一起生活,他们之间总是很少交流。

    周末小天要出门找雪儿他们玩,出门之前必须打好招呼。

    “爸,我出门了。”张潇在客厅看报纸,小天站得远远地汇报。

    “功课做完了吗?上了初中还像个孩子似的坐不住。”张潇有点不悦。

    “都做完了。云姨叫我去她家……”这个理由每次都管用,一说去秦云家,张潇立马没话了,甚至眉目都有所放松。

    小天的目的是要去探望感冒的雪儿,不过还是得先到对门去敲门,晴儿家就在对面,是不是去云姨家,张潇能知道。

    “云姨,晴儿,我是小天。”小天故意提高些音量。

    “来了来了,”秦云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天啊,快进来吧,在给晴儿剪头发呢,你坐着等会儿啊。”

    秦云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梳子,而晴儿在阳台外面,坐在高椅子上,双手撑在前面,双脚悠然地摇来摇去,看到是小天只懒懒地叫了他一声,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剪到一半的刘海上面了,微微低下头,伸出下唇往上吹气,抖落脸上的碎发。阳台外边有棵高大的樟树,差不多伸到老旧的居民楼这边来,稍稍挡住了一些阳光,洒下点点斑驳陆离。风吹时偶有落叶吹到阳台上,刚才一阵风就把一张枯叶吹得砸了她额头一下,她哎哟了一声,然后侧扭着身子一只脚放到地上,踢了一脚那张落叶,落叶粘连着她细软的发丝被踢到了角落里。

    秦云出来继续为她剪头发,她仰头盯着她看,秦云叫她低头,她甜腻地说:“晴儿的眼睛要时时刻刻地看着妈妈,闭上眼睛就要开始想念了。”

    “你这孩子,从哪学来的话。”秦云笑着叱她,把她的头轻轻地按下去,说:“快点,小天等你呢。”

    剪完头发清清爽爽的,不过她头发本来就少,微微泛黄,很是柔软,这样的头发不大适合扎头发,又是夏天,所以秦云要经常给她剪头发。

    “不知道雪儿感冒好了没有,咱们去看看她吧。”见到她剪好了就立马提出要去看雪儿,而晴儿听到去找雪儿也立即跳了下来,换了衣服就跑向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去抱着妈妈撒娇:“妈妈,你要在家等我回来哦,不能偷偷出门,我一回来就要看到你。”

    “哎哟,知道啦,出去玩也要看着妈妈呀。”秦云抚了抚她的脸说:“去吧。带上伞,下午外面太阳最毒了。”

    小天撑着伞,两个人在伞下,晴儿仰着头望天空,不看路只拉着小天的后衣角跟在他身后,她把手伸向空中,说:“小天,把伞往后移了一点,我要看看云。”

    小天奇怪地也望着天空,无聊地说:“云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着路。”晴儿指着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的一朵朵白云,认真地看着,说:“云儿云儿,云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晴了就有好多云儿,一朵,两朵,三朵……”

    一直到她看得脖子发酸这才低下头来看路,突然之间换姿势有一阵晕眩感,眼里的景象模模糊糊的。

    路两边有一棵棵直延伸到马路尽头的大樟树,他们前方不远的一棵樟树下面,有一堆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或无所事事的老年人,围在一起或下象棋或打牌,这些人由模糊到清晰映入晴儿的眼中。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颓然地坐在树底下水泥砌的树圈上,一只手瘫软无力地挂在肩膀上,浮肿的脸上看见她时堆着阴暗的笑,黝黑的皱纹堆到一起像一块被揉成一团的抹布,晴儿刚睁眼就看见他,吓得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同时又挽紧了小天的手臂。樟树靠近马路,里面是一些商铺,晴儿一边扯着小天尽量往里走,一边用小天的袖子挡住眼睛,又偷偷地看那个人是否还在看她,那个人竟迟缓地伸出了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那肥厚的手掌举在半空,冲她招了招手,她吓得直发抖,小天顺着她的实现看过去,看到那个人的脸,认出他来了,小天怒气冲冲地向他扬起拳头吓唬他,又拉着晴儿快速跑过了这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