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体修一道,不通鬼神妙法,唯独熬炼肉身。以他混迹人界近九百年的阅历而言,体修欲寻仇敌踪迹,除却灵犬嗅气追踪,便唯有那识踪辨迹之法,寻人问路,细察周遭细微变化,一路摸索而去,兴许便能遇到。

    但呼延自问,这战乱纷呈的鸣蛇疆域,痕迹亦是繁杂紊乱,欲图从这纷繁踪迹中,唯独识辨出他留下的踪迹,恐怕是万难之至,这识踪辩迹之法,恐怕无济于事。

    这不由让呼延略觉郁郁,猜想那所谓鼻识,便似灵犬一般嗅觉敏锐,能追踪万里不成?亦或是百万里?千万里?

    虽说如今均是揣测,但放眼望去皆尽是茫然不知,唯有这气味寻踪还略微靠谱,不若姑且一试。若是成则甩弃追军,能够安然养伤,若是不成则无非小命难保,不过如此而已。

    这便是气概,呼延想及自家这生死皆忘的魄力,登时觉得好似又重回人界厮杀拼搏之时,竟是难得刺激,忽而间豪气顿生,那时便畅快大笑三声,谁知又扯动内伤之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乐极生悲好不难受。

    既然猜到是这气味出了差池,倒是极好应付,自觉这小命说不得还能保住,呼延自然甚是上心。回味着前去异族疆域那一路,似有三、五条奔涌江河,正是掩盖气味的好去处,更是怦然心动。

    待见第一条流沙大河,他紧牵着蚁兽一跃而入,投入湍急河水中。

    那河水沙石密集,便愈发沉凝厚重,饶是他肉身坚韧,被这河水猛冲之下,立时只觉头晕目眩,周身如若巨掌猛拍,力道比他大过万千倍。好在这力道虽凶猛无匹,刚猛却并非利气,他唯有身形难稳,只得随波逐流而下,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但却性命无忧。

    这情境正合呼延心意,他强自按住蚁兽脑袋,将它拖进河底深处,自家亦是屏息静气,如此便能消除所留气味,兴许就可脱身。

    以他如今修为,在水下憋闷个三天三夜,那胸膛中依旧能吊住一口长气,这蚁兽却是不行,一口气能留住三、五时辰,已然是极致。

    他若想日后来去如意,便不能少了这匹宝骑,为能保它性命,呼延已然数次拼命护得它周全,倒也不愿让它憋死在河水里,不得已只能三、五时辰送它上河面,长长换一口气,再次拉拽进河底掩藏。

    在他想来,这河面微露一丝气味,混迹在密集水气之中,想必顷刻间便会消散无踪,若是身后真有追军,亦难因这些许气味生出差池,倒也无需太过小心。

    这蚁兽还算有几分灵智,最初闷入河底时尚显惊慌,拼命挣扎欲图窜出河面,后来被呼延用拳头教导百次之后,便乖巧起来,不再胡乱闹腾。唯有憋闷不住之时,它才敢轻微动弹,渐至增大动作,好叫呼延知晓,放它到河面换气。

    在这河底随波逐流,周遭昏暗仅能见到肆虐河沙,目光所及不过百丈,如此浑浑沌沌见不到日月流转,时间长了更不知已过多长时日。

    但呼延中途唤过一口气,待他窜出沙河之时,想来外面已然过了六天六夜才是。估摸着这时辰极长,任是身后追军如何了得,亦断难再寻到他的气味,再次追踪而来。

    不过他这魔头,自然生性多疑,随后犹自未曾放心,但凡遇到沙河大江,必定钻入水底漂流数日,继而再朝那记忆中的异族疆域赶路。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呼延才渐至放下心来,可沿途若是再听闻打斗追逃的场景,他无论如何不再管这闲事。他自觉如今自身难保,自立山头并非最佳时机,若是再遇追军,又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有了这觉悟,他那野心便也淡了忘了,只做孤身自保,一门心思朝那异族疆域狂奔,只愿尽快养好伤才是。

    小心谨慎奔袭了近一月,他估摸着应该已在鸣蛇边境,终至大为舒心,忙着拿出些许银体战熊的血肉,弥补炼化成自家缺失的熊掌。

    这些个银体战熊的血肉珍贵非常,因为参战的熊军大多是金体胎境的修为,想要寻到银体胎境的战熊反而不易,这数十斤银体战熊的血肉,倒也是呼延千辛万苦才偷偷收集到的。

    如今拿这些银体战熊血肉出来,炼化成血浆再敲打成自家熊掌,这禁忌秘法所留之伤,他恢复起来反比寻常黑熊更为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