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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敏敏一直想找个机会,再跟弟弟聊聊博宇事情,却再也没有找到机会。

    那天早晨,张平接了个电话,便表示要先回去了,因为调研班子要回来了,正因为跟领导关系好,不能不去接下,聊表中途离开歉意。吃过午饭,张平就要回去了,毕竟离市里有三个多小时车程,现在天黑早,提前动身路上安全。回去就待两天,银行就放假了,张平本要自己回去,媳妇回娘家有点事,便要跟回去。他们俩决定把孩子留下,反正那俩孩子已迷上了博宇。

    后来,后来的后来,张敏敏不知道弟弟没带侄子和侄女回去决定是对还是错。

    “姐,回头我再告诉你吧。”张平放下车窗,突然莫名其妙说了这句。

    张敏敏一愣,随即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早就看出了自己心思,嘱咐他路上开慢点,尤其拐弯那段路注意安全云云,然后挥手作别。那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太小,知道爸妈马上就回来了,倒也不哭鼻子,相反,爸妈走时,他们正催着博宇回去给他们造竹蜻蜓。

    可回到家,王博宇弄好了竹蜻蜓,思浩只玩了一会,却突然哭鼻子,哭着喊着要找爸妈,好像他现在才想起爸妈不在身边了似的。

    思浩哭声未止。张光枫的老年机接到了个电话,随即慌慌张张往外跑。

    车祸!张平的车开到了悬崖下面了!电话里说,儿媳已断气,儿子怎样他却没听清。博宇看住张平女儿可微和儿子思浩,剩下的人都直奔出事地点。那出事地点正是张敏敏担心并嘱咐的地方。他们赶到时,过路司机和村民正把张平和他媳妇抬上来。

    张平媳妇血肉模糊,根本就没抢救可能了。张平全身是血,却气若游丝,还有生命迹象。张敏敏早已慌神,只说让大家放下弟弟,不要再乱动,生怕骨折扎破动脉或内脏出血——她能想到医学知识就只剩下这点了!

    弟弟看到她之时,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话。

    “不要说话!不要睡!”张敏敏惊惶地叫着弟弟。

    救护车上,弟弟被打了强心针,渐渐醒转过来,随即口中喃喃道:

    “是他,是他,是他……”

    什么是他?张敏敏靠近弟弟嘴巴,却始终听不清后面的话,随即弟弟又昏过去了。她跟护士将弟弟推进手术室,不断叫着弟弟名字,叫他一定要撑住,他还有两个孩子,他还有爸妈,还没有告诉她那件事原因……一定要撑住!张敏敏不知自己在手术室外待了多久,直到看到医生从那道门里走出来那表情。那个她再明白不过的表情。

    那刻张敏敏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昏过去。

    张家中堂成了灵堂。张平和媳妇躺在中堂临时搭起的木床上,身上盖起了白布。

    院子里人来人往,大部分人是来帮忙处理丧事的“知事人”,之前村里有红白喜事,知事人中的头是张光枫,二号人物是村里二把手郑主任,跟村委差不多。而这次丧事领头的只能是郑主任了,副手成了村官小陈,二十七八岁似乎不太“知事”,主要是上传下达,当然院子里那些人也有很多是自觉来“照顾”张家人的。哄哄吵吵的,张家换上了惨淡颜色。

    张家的人无不崩丧。可微和思浩交给邻居了,远离灵堂,毕竟他们俩看到白布下爸妈惨烈景象,会吓坏的。张敏敏流泪到无泪可流,怔怔的,好像还不相信眼前事情就是事实。王博宇只能在旁边安抚着她,只觉无力。

    张家祖上是外来户,人口不多,只有两家本家,关系也已很远,明天葬礼事宜由郑主任全权打理,张家很多亲戚,郑主任并不知道,问了远房本家也有不太清楚的,这次才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跟支书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也不管面不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去问木然的张支书,现在他只期望明天丧事上不要出太大差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