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上个世纪不必要的残影重新打包压缩扔回脑海深处,奥莉安德全神贯注地工作起来。

    同中间人确定好需要补充的药剂原材料、浏览加密网络的黑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暴利的单子可以捡漏、和病患或者说实验体跟进他们身体的最新状况……在桩桩件件任务都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后,奥莉安德终于停下了她不喜欢、但为了效率不得不忍受的人际沟通。

    无论是和太过越界的黑商据理力争还是和雇主病患交流病情,都让她感叹物种的多样性——人们总会为细枝末节喋喋不休、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倾泻情绪,完全不去考虑倾听者是否乐意。

    为什么商人就学不会明码标价而不是刻意抬价?为什么患者面对是或不是的问题总会附赠一场即兴演讲?她只是个顾客和学者,时不时客串心理医师可不是她的本意。每一天、每一次,这些不必要的言语交流都在浪费她的生命。

    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将时间视作换取利益和慰藉的筹码,只因他们以为几十年的时光足够让他们挥霍,但她不同。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都是死亡逼近的倒计时,死神镰刀贴在她的颈侧随时可能滑落,而她仍然在尝试远离死亡的怀抱。

    这场生死时速从开始到现在足足有六十九年,她觉得努努力,再撑个六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有时也不甚清楚,这样挣扎着活下去,除了活着本身还有没有别的意义就是了。

    求生欲是生物的本能,她也不能免俗,或许就这么简单。奥莉安德一边想着,一边撩起滑落的发丝,利落地将顺直的金发扎起。

    关闭所有工作相关的文件与网站,她输入密匙打开情报交易中心。在那里她放下过两个巨额悬赏,只是几年过去,从来都无人问津。即便如此,她依然习惯每天都去确信悬赏是否被揭下。

    并不意外地看见关于沃格尔家族的悬赏依旧高挂,奥莉安德平静地点开下一个悬赏——映入眼帘的深红弹窗告诉她,她想找的某个人有下落了。

    虽然消息提供方语焉不详还再三声明无法确定,但能潜入暗网还敢接下巨额到匪夷所思的悬赏的人当然不可能没点真本事。奥莉安德很清楚,那人在试探她的底线、看看有没有漫天要价的余地。

    贪婪,太贪婪了。女性淡淡地评价。然后在得到可用信息为零的情况下,直接将悬赏转去一半。

    不知道是震撼于奥莉安德的魄力还是感叹于这世上竟有如此冤大头,揭榜人终于发来了三个词:野蛮人、巴黎、黑海。

    如果是旁人大概率会觉得对面是个故弄玄虚的骗子,随便从辞海捡了几个词扔过来糊弄,这会儿该恼羞成怒了。但奥莉安德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把剩下的那一半赏金打了过去。

    对面收到转账后就没了声息,几秒后甚至注销了账户。

    不算太蠢,但也实在不够聪明。她不带情绪地想。敲下某个联系人的快捷键,一句话概括自己的遭遇并发送后,女性起身去接了杯水,就着水把营养剂咽下。

    就她起身又坐下的功夫里,顶级黑客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将拿钱不办事的那个揭榜人揪回了聊天室。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青年一脸惶惶然,显然被吓蒙了——任谁在干完坏事后,被从六千重加密的深网中瞬间找到都会胆战心惊的。

    “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信息诈骗犯啊。”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面色惨白,“你的钱我全都还给你,还给你……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重复着,似乎这样就能显得他更加真诚一样。

    奥莉安德不为所动地敲出一行字:[现在坦白,你还能留一条命。再说谎话,你会死的。]

    青年抖如筛糠,嘴巴无声地张合,片刻后挣扎道:“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