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孑然一个激灵,头低到了胸口,沉默地坐了一分多钟,眼看着就要上课了,她默默地把脸转到墙那边去,背对着人,抬起袖子偷偷擦了擦眼睛,又清了清鼻子,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也朝外走去。

    陈孑然性格内向,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她没朋友,也不参加集体活动,三年来在班上都没引起过什么注意,要不是刻意去提,大家一般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个人。陈孑然习惯了,她既不优秀也不漂亮,很满足于这种不惹人注目的透明人状态,就这样一直透明到毕业也很不错,谁知今天两次出丑,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在这之前,陈孑然在心里对顾茕的定义就是高傲,不易相处,想着以后不招惹她就行了,经过这一番事,内心已经把她划分到性格恶劣的人群里去,洗手的时候,顺便也洗了把脸,匆匆瞧了眼镜子里眼圈发红的人,不愿细看,低下头仔细洗手,暗暗地想,以后不仅不要招惹她,还要躲着她,离她越远越好。

    可是顾茕现在是她的同桌,想躲着她也不是件容易事。

    陈孑然愁眉苦脸,再看看自己破掉的校服。

    回去又要挨妈妈骂了。一件校服90多块,她不知怎么开口跟母亲要这个钱。

    不禁更愁容满面。

    好在后半天,顾茕没再找陈孑然的麻烦。

    中午放学,同学们回家的回家,去食堂的去食堂,陈孑然等大家都走光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不锈钢饭盒,打开来吃午饭,一边吃还一边翻着数学试卷,慢慢消化老师上课讲的内容。

    她头脑不大灵光,就连认真听课时,还经常跟不上老师思路,下了课得一点一点慢慢琢磨,才能想透,何况今天又被顾茕搅得两节课没有听,更不知得花多少倍的时间补回来。

    一般教室里这个时候是没有人的,陈孑然一边扒饭一边做题,在旧报纸上写写算算,有时咬着笔头痛苦地思考,全身心都在试题上,没注意教室前门悄然走进来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她课桌旁边的过道中。

    陈孑然照着老师的解题步骤,终于算完了正确答案,眉头舒展开来,咧着嘴自个儿笑了一下。

    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得其乐,端起手边的不锈钢饭盒继续扒饭,余光看到了桌子旁边的一个人影,抬头一瞧,吓得差点把饭盒扣在了自己身上,心中的喜悦结成了冰,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下意识站了起来,后背贴着墙根,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来人正是顾茕,她吃不惯食堂的饭,和朋友约了一起去对面的饭店吃,已经进了包厢,发现自己没带手机,于是返回来拿,就看到陈孑然一个人在教室里吃饭。

    陈孑然长得普通,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她是单眼皮,眼睛不大,鼻梁也塌,好在鼻子小巧秀气,正在最青春的年纪,脸部的线条饱满流畅,圆润的鹅蛋脸,只要轻轻一笑,眼睛就会眯起来,月牙似的弯弯的,有点独属于少女的娇憨,连那张懦弱的脸都因为笑容而明媚起来。

    很少有人见过陈孑然笑,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她笑。

    一看到顾茕,陈孑然立刻就不笑了,表情严肃,神色紧张,好像顾茕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顾茕轻蔑地看看她,又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桌面。

    大冷天,陈孑然的饭盒在书包里放了一个上午,早就不冒热气了,除了看起来又冷又硬的白米饭,只有几根青菜、大白菜,还有几块豆腐,青菜颜色发黑,不大新鲜,让人倒胃口,豆腐是红烧的,所以还正常些,起码像个能吃的菜。

    再看陈孑然用来打草稿的旧报纸,顾茕不禁笑出声,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用旧报纸打草稿?一本草稿本才几个钱?她也买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