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走后不久,图罗遮听着外面没有一点脚步声,才从房中出去。

    他来的时候踌躇满志,满心指望这么一个智囊给他出出主意;走的时候心中反而添了更多的疑虑:刁老怪找李殷去做什么?李殷因为包庇于他,已经见罪于武林,更是从断云峰峰主之位上自退,难道刁老怪把儿子丢了这件事怪到李殷头上了;厚朴还活着么?若刁老怪说的是真的,过了这么久没有服药,那,那厚朴果真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迎着一阵吹面而来的春寒料峭的风,他浑身冷透彻骨,又仿佛置身于无边迷雾之中,无论如何找不到出路。

    此夜极黑。

    他正惘然不知往何处去时,隔壁的门“吱嘎”响了一声,在此静夜之中格外刺耳,他浑身一震,倏地手腕一紧,被人拉近了李殷隔壁的房中——若是他没有记错,住在李殷隔壁的是——

    “你这傻子!大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呆站着干什么!也不怕被人发现,要了你的狗命!”

    满室淡淡烛光之中,映出一张图罗遮绝不会认错的团团脸儿来,白净面皮,两条圆圆的豆豆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不是苏春了还是哪个?他脸上先是一喜,尔后又是一僵,紧接着就要开始装糊涂,却被苏春了一声冷笑打乱了。

    “装的什么?你那双招子,进了坟墓我都忘不了。”

    图罗遮信手一摸,果然没在脸上摸到布条——傻子!要是他戴着布条,此刻怎能看得见春了?想必是刚才听李殷和谈知卓说话随手摘掉,忘在李殷房中了。

    他方才一时失魂落魄,如今才有点心有余悸,对着苏春了强笑起来:

    “要不是你,我还真的……”

    “你若想死,直接来断云峰找我便是,我来成全你;自己露着这双眼,跑到回音谷来引颈受戮,倒叫我摸不着头脑了。”

    苏春了哼了一声,撇开图罗遮的手,退远几步,只是上下打量起图罗遮来,并不说话。

    图罗遮也正好拾起了早前的混不吝厚脸皮,嬉皮笑脸道:

    “好春了,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这就走了。”

    “站住。”苏春了冷斥一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也罢了,我还有问要问你。”

    图罗遮心中叫苦不迭:这事要全是李殷自己上杆子操劳倒也罢了,他横竖管不得李殷;可春了这样年纪,武功也不叫他放心,怎么就对着这档子烂事跃跃欲试了?还是李殷不好,亏得他出的什么毒计,要搅乱浑水,这下可好,把春了也给搅进来了!他不是最照顾春了的么?如今也这么不着调起来了!

    他有心要摆师兄的谱,又想起春了对自己可谓是深仇大恨,关系尴尬之余,只好冷着脸站在原地不动。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苏春了恨恨道,“你就想着,离了我断云峰,从此之后,我们一点瓜葛也没有了,是也不是?你自己走了也算了,还把师兄也拐走了,你好毒的心。”

    图罗遮一声不吭,垂首听他继续说道:

    “别的我也不提了,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我杀不得,早晚有一日也要遭别人的报应。你且说,我师兄干什么去了?”他见图罗遮抬头,又心焦如焚地继续道,“我听见隔壁有人声,两个人说话说了一阵,就是关门的声音。谈知卓把我师兄叫走了,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