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事发

    马超跪在左将军府的院子里,他本就出来的匆忙,为了些示弱的心思又故意没穿外套,因而入秋的风吹打着他的单衣,格外寒凉。按理说他乃习武之人,比常人体热,就是冬夜里泼两盆冷水下来也是顶得住的,但当下却已经叫发生的事情把体内的火给降了下去,惊惶不安、一身冷汗,在被风一吹竟有种被穿透的错觉。

    他知道彭羕案敏感,理智上也明白在当前局势里,刘备不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做什么。但从前他谁也不服,心高气傲惯了,直到现在跪在这里才算真正明白了揣摩君心的难处。因着自己这一封汇报,将军府顿时人来人往的忙碌起来,路过自己时还会行个礼。他猜不透刘备的意思,但更愿意相信那人只是在杀自己的威风。

    马超垂下眼睛,做出恭顺的姿态,或许也只是因为自己乱了阵脚,才会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孟起。”

    马超抬起头,竟然是诸葛亮,他难道从自己来上疏,就一直在里面了?

    “孟起,”诸葛亮弯下腰,神情严肃,“你知道这事严肃非常,可做不得假。”

    “军师,”马超赶紧道,“超岂会拿这种事情来玩笑?绝不敢半句虚言。”

    诸葛亮点点头,叹气道,“主公叫你进去呢。”说罢把马超扶了起来,发现人手心里已经都是虚汗了。马超抬脚,又迟疑的问了句,“军师......还请军师告诉我,此刻...主公情绪尚稳定否?”

    诸葛亮超屋内看了眼,皱眉低声道,“孟起进去了,千万小心说话。”

    01.癔症

    马超迟疑再三,进门就先跪在地上,面朝地板,谨小慎微道,“主公。”

    刘备斜睨了他一眼,马超规矩的伏在地上,只露着后脑勺,他发现这人穿的尤其单薄,似乎冻得发抖。刘备心里本就有火,又想起诸葛亮出门前的嘱咐——“马超其人,心高气傲,先后拜在曹操、张鲁帐而不能尽其用,与韩遂合作又多疑寡信,主公何不借此机会立威?”

    刘备思及此,冷哼一声,起身拂袖道,“都亭侯超群拔萃,当您主外,备为下,否则天下难定!”

    马超被他唬的一哆嗦,连连叩首,甚至朝着刘备的方向膝行两步,“主公!主公!超绝无此意,只听了这词便夺门而出,来您这里汇报,岂敢包含祸心。”

    刘备低头去看他,马超生的面如冠玉、宽腰窄臀,如今做出冤屈惊惧的样子来,也难掩其俊逸的外表。几分潦倒添上去,让他在窘迫之外,竟然别有韵致。刘备担忧他的野心,忌讳他的声望,欣赏他的才能......怜惜他的容貌,至此,火气竟消去大半。只站在那里不言语的盯着对方。

    马超几经波折,猜多了人的脸色,也从中摸出点门道,看出这是刘备在给自己机会,于是果断爬到对方腿边,抓着刘备的衣角,声泪俱下的一表诚心:“超几经辗转,也算走过几遭刀光血影。平二所遇之人,假意逢迎有、冷眼相待有,冷嘲热讽的讥笑数不胜数,到如今声名狼藉、家破人亡,早看清了自己的能耐!”说到情起,他竟自己也分不清其中几分真假,顿了顿,才继续哀求,“主公仁义之名远播,天下有识之士莫不夸赞敬佩。超闻之来投,所愿不过一方立锥之地,却被您礼遇有加,有幸保全爵位已是心满意足。不曾想竟还能暂代保管将印,这更是意外之喜。超观您待人,自视远远弗如。唯今只有向那曹贼雪恨的志向,报答您的收留与厚待,此外再生不起二心。主公,主公.......”

    刘备没什么表情,和马超那双星目对视了片刻,才皱眉叹道,“将军飞来横祸,备本不该因此迁怒于你。”说罢扶起马超,又走回了床榻之间坐下,捏着额头说,“只是备初到益州,民心尚未安定,惊闻此事后怕万分。”

    马超这才算稍稍安下心来,跟着刘备一路走回床榻边,看见了桌子上自己奋笔疾书赶出来上奏的表。他小心观察着刘备的神态,心道这人到底比自己多打十来年的仗,久经沙场的气势颇为唬人。即便知道对方的目的在于敲打自己,还是惊的慌乱不已。刘备斜着身子依靠在床边的软垫上,眉目仍然锁在一起,与他早年相比言谈间少了些草莽混气,多了两分不怒自威的凛然,如今正是起势之时,诸事皆顺、攻无不克,更让他举手投足间透出坐拥乾坤昌亡在手的心气来。

    马超不敢忤逆他,只好看着塌卧上的刘备再次保证,“超绝无此心。”说着又在床前跪了下去,手搭在塌边,探出半个身子凑近刘备,姿态乖顺道,“主公有尧天舜日之能,何须跟超一般见识,平白辱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