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怀着大儿子时曾不小心跌过一跤,血哗哗流了好些,大夫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勉强将肚里孩子保住了,吓得李母不敢再多动弹,生怕动一动,孩子便掉了。

    到底是伤了底子,大儿子只在娘胎里呆了八个月就出来了,小小一团,还不足村里其他刚生出来小孩的一半分量,哭声跟病猫似的,大夫叹气说养着吧,养到哪算哪儿,胎里带的先天虚证没法子治。

    李父李母便好好呵护着这个病弱儿子,取名长远,希望他能长长久久陪在他二人身边,要什么给什么,喜欢读书那就读,家里钱不够,砸锅卖铁也得供着。

    后来小儿子出生了。

    这小子在娘胎里四个月还不声不响的,一点也没作弄他娘,两口子成日里围着长远转,都没留意什么时候又怀了,肚子大了才知道。有一个长远就够他俩操心的,本想着也养不起,俩人决定不管这个孩子,照常干活做事,他若是愿意留下来,便生下来养着,若是又跟上次一样出了意外保不住,那就是他们没有缘分,掉就掉了。

    谁知小儿子像是料到他们想法似的,任凭李母下地干活操劳家事,动都不愿动弹,老老实实在娘胎里呆到足月才出来,生产时也意外顺利,李母在家中水缸边舀水,舀着舀着便觉不对——羊水破了。李父那边刚把稳婆叫来,这边孩子已经掉下来被李母放在倒空水的木盆里了,只等着来人剪脐带。

    取名时本想着叫个无争,大意是不要跟哥哥争抢,长远身子不好,理应受照顾多些。

    后来去庙里烧香,路遇一个道士,看过八字之后那人说“李无争”这名不好,即不利他也不利家里,建议争旁带个金,改名为无铮。

    所以李铮小时候被叫过一段时间的“李无铮”,等他大了明事理了,才发现自己名字的“玄妙”之处,正巧那会儿家里困难,凑不出钱供俩儿子上私塾,于是便决定不让小儿子读书了,跟村里的玉匠学手艺去吧。

    可李铮在学堂里的成绩也是顶好的,他本就对爹娘过于看重他哥而忽视他心生怨怼,得知自己这名字只是爹娘为了不让自己跟哥争抢东西才取的之后,一气之下去官府改了名,去了“无”字。

    从此村里人都知道他叫李铮了,也是在那时他逐渐与家里人疏远,成天往外跑,不是去玉匠那,就是跟半大小伙子上山打野鸡,除了伸手要钱,有空闲去山上睡觉也不回家里,变成了爹娘口中的“混不吝”。

    他知道他哥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去学堂的日子还没躺在床上的时间多,家里长年熏着苦涩药气,他爹娘劳心劳力,看着确实不容易。

    眼不见心不烦,对于他爹娘明里暗里的不公平对待,李铮不愿意计较,他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管旁人做甚。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

    宁真进门了。

    李铮从没主动跟他哥争抢过什么东西,可宁真不一样,他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该是他的。

    可偏偏他是爹娘给李长远娶的媳妇。

    是他的嫂嫂。

    屋内一片祥和,李母笑声阵阵,正给病情好转的大儿子介绍在他病里给他娶的媳妇儿,还夸宁真容貌好做事利索,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她和李父满意得不行,准保大儿子也欢喜。

    李母叹口气,拉过宁真的手与大儿子的手合在一起,感概道:“这冲喜可算是冲对了,我们长远苦尽甘来,以后就跟真哥儿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