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没有慧根的人。

    这一评价并不是指我在佛法的理解,或者是武学修习不到位,而是我的算数。如果要更精确一点的说法就是——我对算账这件事一窍不通。

    在遁入空门前,家中从前做漕运生意,只可惜一场变故导致只剩下我一人,我很清楚自己在生意上的天赋,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将家里的生意打理的像父母健在时那样井井有条,也不懂得笼络人心,我对未来只剩下茫然,甚至心生逃避,遣散了家里的仆人后,准备找个地方了却余生。一位僧人恰巧路过,他听完我的遭遇后,告诉我如果不想渡己,那么渡人也是一样的。

    自此我拜他为师,成为他的弟子,跟随他一路到了嵩山。到那里我才知道,我这位师傅不是一般僧人,而是闻名武林的澄正大师。

    我虽遁入空门,钱财已经变成身外之物,但留下的万贯家财总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我思来想去,怎么打点都太麻烦,而且我师父大概是早就看穿我的小心思,还没等我开口,就说寺内虽接受香火捐赠,但我这样做实在是不合乎礼法。

    于是我只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寺内里里外外都修葺了一番,又在山下以少林寺的名义建了多出施粥点,甚至连洛阳城内都有。为此,我那身为得到高僧的师父,破天荒的送给我一样东西。

    泥梨之狱——是我师父收到的一份赠礼,据说是他开导东海康家前任家主得来的谢礼,师父又将它转赠给我。

    我深知这东西的宝贵程度,光是上面镶嵌的东海珍珠,只要一颗都够寻常人家一整年的开销。为此,哪怕我在再落魄,师兄弟再怎么缠着我想要借去耍耍,我都一一回绝。

    我只是不会算账,不是不懂东西的贵重。

    前些日子江湖动荡不安,就连朝堂上都事件频发。我师父外出游历一段再回来后,他将我叫到房内,他问我还记得当初他对我说的话么。

    我点点头,说一日都不敢忘,不想渡己,那就渡人。

    师父点点头,他又问我是否渡过人。

    我想了想,回答是有过的,我曾救过为情所困想要轻生的女子,也开导过屡屡落第的读书人。对这些所作所为算不上骄傲,但我认为这是自己遵从本心,并且付诸实施的表现。

    可是没想到我说完后,师父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我还不懂什么是渡人。

    我有些困惑,以我的理解的,所谓渡人,并不单指救人性命,传道受业解惑,导人向善,这些都可以称得上是渡人。

    我师父听完我的解释,他笑起来,笑得我一头雾水。最后在我疑惑的目光里,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还是再一次下山吧。这次要用心,遵从本心,我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渡人。

    好吧,我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师父要把我往外赶。师父大概也看出我的顾虑,他解释说,终日呆在私立吃斋念佛,偶尔下山并不能让我真的参悟,想要到达新境界,还是需要亲身经历一番。

    我懵懵懂懂,觉得他老人家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最终我还是选择听从他的建议,带上我为数不多的行装,和那把从不离身的泥梨之狱,踏上了下山的台阶。

    再下山时世间光景已然换了一番。嵩山之下便是洛阳城,神都繁华异常,我从这里又辗转到长安,一路上见闻颇多,却没有一件事能让我有新的参悟。我想起师父说的到达新境界,必定要去从未去过的地方才能有所领略。于是我改变行程,转而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