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选择前者,确实是明哲保身的办法。虽然会让自己失望,但只要配合好许哲茂,也能捞到一些不错的成绩,等许哲茂高升,自己也能顺利接上书记,进入准副厅门槛。
如果选择后者,是无愧于心了,但失败后果是自己能够承受的吗?
这也反映出了林方政心态变化。和所有人、所有事物都一样,刚开始一无所有的阶段,总是最无所顾忌的时候,一心坚守内心的正义,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可真正有所成就的时候,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回望一路走过来的荆棘磨难,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全部失去,任谁都很难接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退缩之意疯狂滋长,而一旦这件事上退缩,往后大概率也是一路退缩,甚至会同流合污,走向自己曾经讨厌的对立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的英雄,结局都让人唏嘘的原因所在。英雄一般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英年早逝,或死于沙场、或死于疾病、或死于暗算,无论是哪一种,大概率都能永垂不朽。另一种则是封侯拜相,从此不敢出头,逐渐声色犬马、自甘堕落,最后无论是否善终,史家评价都是不认可的。因为他们背弃了最初的人格,背弃了人们所寄予厚望的模样。
很显然,林方政便面临着这版选择。或许他想不到未来的长远,但至少眼前的困局,让他十分苦恼,萌生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孙卫宗是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他当然看出了女婿的纠结所在,更何况,女婿目前的困境,与当年的他,相似度极高,他是很熟悉的。
孙卫宗语重心长道:“凡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如果你暂时下不了决心的话,我建议你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好好调查一番。兴许最后的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也会让你真正做出决定。”
“谢谢爸。”林方政叹了口气,“我有些理解您当时的处境了,想必跟这时的我差不多。”
“还是有一些差别的。”孙卫宗感慨了一句,却没有明说差别在哪里。
林方政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纠结、痛苦的原因所在。我很想做出当年您一样的决定,又担心会再次……我个人的荣誉是其次的,如果再度发生这样的事,难免会给您的名誉造成负面影响。可是,如果与您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那不是跟您的愿望分道扬镳了吗?”
孙卫宗愣住了,他原本以为是林方政遇上了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取舍难题,却没想到他竟然思考得如此深。
是啊,二十几年前,孙卫宗在朗新遭遇主政第一站的滑铁卢,成为他一生都想追回的遗憾。如果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女婿依然是在朗新,依然是主政第一站,依然遭遇了滑铁卢。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也不仅仅是孙卫宗的遗憾,甚至要成为秦南官场的笑柄。
甚至都能提前预想出一副不工整调侃“打油对联”。
时隔廿载,朗新岳婿接连折戟;
贻笑大方,竹篮打水两代妄念。
孙卫宗皱了皱眉,沉顿了一会,说:“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但因此而有心理包袱,大可不必。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呢。关键是做出自己最合适、最正确的决定,剩下的,交给世人和历史去评判吧。”
“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孙卫宗神情忽然前所未有严肃起来,从书桌一本书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只见这张纸条赫然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大部分林方政听过,都是目前在省里或者市里身居要职的高干,其中就包括省纪委专职副书记纪直强,西平市常务副市长李咸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