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其中一位夫人道:“竟还有这等奇事?”

    她先是不信,琢磨了半晌又渐渐信了,还追上一句道:“不过这么一说倒也讲得通了,那齐婴名满天下春风得意,却年近而立仍未娶妻,原来是与公主有一番纠葛的缘故……”

    大魏民风开放,即便是高门贵胄之间也并不将女子婚前的小儿女心事看作丑闻,纵然这公主嫁的是他们陛下,也仍不觉她与齐婴的这一段往事有什么不妥。只是这番秘辛如此一抖露,众人便难免心有波澜,一来是为他们陛下即将迎娶的这位公主感到些许同情,二来更是为这远赴别国亲自为心上人送嫁的齐婴感到唏嘘,一众贵妇人愁肠百结,一时席间便有些冷清了起来。

    还是平景侯夫人挑破了这冷清,泼辣道:“那齐婴我听闻被奉作江左世家之典范,今日我便要瞧仔细了、看看这般盛名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其余的,不管他与什么人有什么风流账也不与我相干。”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笑,也觉有理,唏嘘之情立时便淡了。

    平景侯夫人见状颇为满意,引颈张望了片刻,见场中已有他们大魏的世家公子在跑马热身,只是却还不见大梁人的影子,不禁有些不耐,问:“这都几时了,怎么还不来?”

    钟夫人给她递了杯茶,笑笑,道:“高台上的尊位尚且空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未到,想来梁国的使臣应在陛下身边,这便快了吧。”

    平景侯夫人接了茶润喉,四下里看了看,又瞧了一眼秦氏,抿了抿嘴,颇有些生硬地问:“燕国公夫人又是缘何还未到?”

    她口气如此生硬,秦氏却并不恼,温温一笑,道:“大哥素来疼爱嫂嫂,今晨嫂嫂有些头痛,家里便叫了太医去瞧,故而耽搁了出门的时辰。”

    平景侯夫人闻言冷哼一声,嗤笑道:“她一个商门出身的,倒是一身的富贵病。”

    这话明明白白夹枪带棍,惹得众人都有些尴尬。

    两年前老国公病逝,长子顾居寒袭爵。这顾居寒也乃当世之名臣,北魏上柱国大将军,祖上为开国之功臣、历代为护国之肱骨,总领大魏兵马与大梁南北对峙。他与齐婴,皆是年少居高位,又都是纵横乱世之名臣,素来有南齐北顾之说。

    只是他们魏国这大将军与那梁国的枢相不同,不曾有什么曲曲折折的隐秘情事,早在五年前就娶了夫人,乃是一介出身低贱的商门女,就此绝了一干大魏贵女的念想。这婚后,真真是伉俪情深恩爱无比,燕国公上柱国之尊,身边竟连个侧室通房都没有,委实叫人敬佩那商门女的手段。

    平景侯夫人的侄女儿薛沅,安定侯独女,自小便思慕这新晋的燕国公,两家又素来交好,整个上京城的名门贵胄无不是眼明心亮,皆以为这亲事已是板上钉了钉。不料五年前上柱国忽然将一个商门女带进了门,引一干上京城的贵胄瞠目结舌,那薛沅更是受不住这般苦楚,当初一番大闹差点要绞了头发去庵里当姑子。纵然被父母拦下了,这些年仍是痴心不改,非顾大将军不嫁,已然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一桩冤孽。

    正因这番缘故,平景侯夫人与那燕国公夫人尤其的不睦,平素无论是茶会还是诗坛,皆不待见她,且一旦燕国公夫人不在,她便要时时出言讥讽、百般嘲弄。

    她这话音刚落,秦氏尚且不及回复,便听得人群嘈杂之声,遥遥看去只见众人簇拥着一男一女相携而来。

    那男子正是燕国公顾居寒。他是魏国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当年未娶妻之时便是整个上京城闺秀的梦中情郎,纵然如今成婚已五载,打马过桥仍有满楼红袖招的盛景,便是此时他带着妻子穿过马场朝华棚走来,也有那胆大的闺阁贵女朝他抛媚眼儿。他身姿挺拔如苍松,因顾家是将门、他又自幼从军,比起一般世家的公子哥儿自然更加英武些,今日因要击鞠,故而着常服短打,比往日在朝堂、在沙场,都更添了些许温和气韵。

    他身侧那个女子便是燕国公夫人,名叫沈西泠。这商门女当年凭空冒出来便引得上京城一番震动,因她绝了贵女们的念想,便自来遭人非议。可无论贵女们如何说她的坏话,都从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丽。但见那女子一双妙目生得明亮而有灵气,周身一股如珠如玉的好气度,眉间生了一点红痣,宛若佛典宝卷上绘的神女飞天一个错手落到了红尘万丈里。她今日穿着青黛色的春衫,外面披了浅色的缎面儿披风,行止间犹可见极曼妙的身段,实在、实在令人挪不开眼。

    他二人相携,便如同是一双画中的璧人。传闻顾居寒极爱怜妻子,成婚五载依然宠爱有加,今日一见,他果然一路陪着夫人缓步香茵,虽不招摇,但分明是时时留意着夫人步履,行在她身后半步,再稳妥再体贴也没有。

    秦氏抬头一望,见是这二人来了,遂朝平景侯夫人礼貌地笑了笑,淡淡道:“恰是兄嫂来了,夫人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接与哥哥嫂嫂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