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尤晓晓脱口而出,看他把头抵着不说话,忽然又觉得对方可怜。一个奇艺的想法升起来,在他的大脑里面划了一边,最后终于顶在嘴边。“该不会——这孩子是你生的吧?”

    这话说完,一直以沉默应对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身体抖了抖,可再往后,又平静了。

    尤晓晓不敢再问了。他给对方倒了杯茶水,茶杯落在桌子上,发出了点声音,怀里的孩子不安地动了动,男人这才松动了胳膊,换了个姿势,让孩子躺得舒服些。

    “你的事儿,我不问了,你也别害怕。”尤晓晓又坐下,“我听你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是不是在这儿也没个认识的人?”

    男人点点头,“我从——我从平康过来的。”

    “平康?”尤晓晓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儿,也没记起来中国还有这么个地方,估摸着是个小县城,就又问:“哪个市?”

    尤晓晓是直辖市长大的,脑子里没有省的概念,别人说起地名,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往大了问,可他习惯了市-村-镇的制度。对方说了个新名字出来,他还是不知道。那人抬头,看他一脸疑惑,或许是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才又说:“是个地级市,太小,您不认识的。”

    “什么‘您’、‘您’的,干嘛这么客气?”尤晓晓把茶水往他那边推了推,“喝口茶吧。折腾半天了,你也渴了吧?”

    那人看了看他,慢慢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这才对。我就说你别客气。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你的事儿,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过,你一个外地人,在这儿,要是没个工作,可不行。我们这儿,时不常来查暂住证的。”尤晓晓看着对方,有点犹豫地问:“你现在没工作吧?”

    那人摇摇头,“没,我昨晚上刚过来的。”

    “你说你。大晚上的,也不嫌冷。”尤晓晓让他气笑了,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没脑子——对方的脸上分明流露出难掩的苦涩。要不是走窄了,谁能抱着孩子大晚上跑出来?

    “那——找个工作?”尤晓晓问完,男人的头又低下去了,好半天,他才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掉了皮的古铜色钱包。钱包薄薄的,看着就没什么钱,甚至,尤晓晓都觉得里面连个钢镚儿都没有,要不然,刚才这人也不至于为难成那样。

    那人把钱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张身份证,递到尤晓晓跟前,他才知道对方的名字:江阳。

    呵,名字里还带着个“阳”字,怎么看着一副落魄相?别说照着别人了,太阳是不是都躲着您走啊?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尤晓晓一点没表现出来。他拿过身份证左右看了看,朝对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把身份证压给您——你。”他可能是怕尤晓晓不高兴,刚说了个敬语,赶紧又给转圜过去了。

    呵,还挺听话。

    尤晓晓心里笑了笑,这么乖的人,要是他那口子看见了,肯定又嘲笑他,“看看人家,看看你,就知道跟我对着干?”

    他这样想,自然而然挂了相,看在江阳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