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翎最近跟着恶补了不少乐术,知道这是怨曲里最有名的一首《苏不伶》。说的是一个歌女和皇帝的故事,歌女轻信了皇帝的谎言,等到朱颜凋谢,等来的是皇帝迎娶另一位美丽的妙龄贵女,母仪天下。

    于是歌女死后化成名为苏不伶的妖怪回来复仇--情丝截,伤心切,心如蛇蝎,心碎成屑。

    这种妖怪最为可怕的地方是能将人的情感拔除得一干二净,什么凶狠的手段对她们而言都是一瞬达到目的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故而《苏不伶》也是所有怨曲杀伤最强的。

    随着曲调步步推进,周遭空间剧烈的扭曲了几下,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十里红莲铺成一片血海,十里之外,是延伸不见的黑暗,他们面前,是成堆的尸体,都是面部狰狞,死状凄惨。

    顾阿翎眼前刚出现一点虚影,顾旋眸就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双眼,继而曲调一转,这下就是顾阿翎更为熟悉的《梅花烙》第一卷玉骨。

    大概是眼前的东西不怎么干净,她虽然任性,但是顾旋眸的话,她都是听的,于是也自觉的闭上眼,乖乖等着。

    “阿翎,站我身后。”顾旋眸松开手,眸光定定的看着她,像是最温暖的春光,“不用怕,没有人能伤害我的阿翎,除非我死。”

    还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七八岁,父母双双病逝的时候,顾旋眸就同她说过这句话。顾旋眸是知道真相的,她也知道,因为父亲修炼乐术走偏只能服毒自尽,而母亲选择殉情,所谓的生病,只不过是哄骗她的说辞。

    在他们死去的前一晚,顾阿翎彻夜焦躁不安,而现在,一种不安到近乎暴躁的情绪,从她心底生出,渐渐蔓延,和那一晚,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等到这种情绪从爬满她整颗心脏,达到临界值的那一刻,阿胡……会死。

    森然寒意自背脊冲出,顾阿翎低下头,尽量如常的躲在顾旋眸身后,还是没能控制住,抓着顾旋眸衣袖的手不停发抖。

    顾旋眸本来就对顾阿翎的心思了若指掌,何况这么明显,刚要问时,周遭情景再度一变,黑夜成白昼,眼前正是他最熟悉的长乐山,顾阿翎最喜欢的乘凉的百年榕树。

    “本宫听说,有长乐顾家的客人来了。”一声嘹丽凤鸣之后,是少年人独有的稚嫩嗓音,漫不经心,又有几分清凉的冷调,“还给本宫送了一份大礼。”

    那是一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少年,雪衣锦绣,金丝成画,他随意坐在榕树顶上,张狂奢华不知内敛。

    但最惹人眼的,是他怀里那架箜篌--漆黑如墨,剔透若骨,十八根长弦幽冷如渊,是最深冷的死寂。

    箜篌不腐。

    顾旋眸依然冷静,他上前一步将顾阿翎完全挡在身后,眸光染上些许嘲讽地冷漠,“十八殿下,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手,您能保证现在死的不是我们吗?”

    “所以你才有资格见到本宫。”少年勾了勾唇,“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有什么手段,趁早。”说着,少年微微扬眸,满是轻蔑,他毫不在意,仿佛眼前只是一件让他解闷的小事,“本宫现在心情不错,先让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