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镇几人尚在军中时,褚英便是鬼点子最多的那个人。孙镇方才出言激他,也正是想到自己面对这等情形毫无良策,但褚英或许能找到突破的方法。

    褚英策马直奔庄子正门,却见正门紧闭,墙头上还有个老仆侧躺在胡床上晒太阳,便知难以自正门入内,随即,褚英又驭马跑到庄子西侧,却见西侧静悄悄的,他将马拴到一旁树下,手脚并用攀上树冠向内窥视,院落之中,却也是空无一人。

    西侧的院落内,夯土墙后便是一排木质房屋,褚英观察了一会,见这些木屋结构简单,且缺乏修缮,已显得有些破败,当即面露喜色,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

    褚英蹲在树冠上,见四下无人,只有远处田间还依稀可见庄客佃户在劳作,便小心翼翼地攀爬下树,来到马的一侧,自鞍袋中取出火折子、火油,又去到附近拾得几捆散落的茅草,用一根绳索捆起背在背上。

    褚英再度攀爬上树,又确认周遭无人看到自己,便拿出火折子引燃,又给茅草上浇些许火油,继而将点燃的茅草奋力扔向墙内木屋的屋顶。他重复着这动作,直到将所有的茅草都点燃扔上房顶,方才笑看着火苗在茅草铺成的屋顶上越烧越旺。

    随着火势渐大,空中又极为配合地刮起了微风,火借风势,立时向四处蔓延,不过一会,已呈现出熊熊之势!

    见这把火已经点起,褚英一溜烟便下了树,上马一溜烟地离去。不一会儿,身后的院落之中,火势已由房顶迅速蔓延至房屋,房屋的木质结构也根本无法抵御火势,很快便一同燃烧起来,不时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

    火势带起的浓烟直冲天际,在田间劳作的庄客与佃户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各自提着桶向庄园飞奔回来。只是田地距离庄园足有二里远,即使众人发足狂奔,火势仍在这段时间内向着一侧的房屋继续蔓延着。

    褚英飞快地奔回众人藏身之处,将手指伸入口中,打了个呼哨。孙镇等人听到讯号,纷纷行出,看着庄园内冒出的滚滚浓烟,不由得笑出了声。

    “还得是你小子。”孙镇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刚刚下马的褚英肩膀上捶了一拳。褚英嘿嘿一笑,眼光却瞟向了孙镇腰间的钱袋。孙镇瞪了褚英一眼:“我答应你们的,什么时候克扣过?事情完了,回去便给你。”

    被看破心事的褚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挠了挠头。

    “接下来我等该做什么?”陆见看着庄内直冲天际的浓烟,向褚英发问道。

    “当然是救火了,陆医监。”褚英笑着,伸手指向另一侧的农家:“我等随便去他人家中借些桶、盆,便以救火名义进得庄去。到时现场一定很乱。泼了第一盆水之后,我等便可以打水名义离开西边,直奔东厢房寻找烟儿便可。”

    一语点醒梦中人,褚英此言一出,孙镇、陆见等人立即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奔向庄子左近的农家之中,各自借得桶、盆,装满水提在手中,便向着孙正阳的庄园冲去。

    庄园外,已经挤满了闻讯前来救火的人,多是左邻右舍,还有部分跑得慢的佃户庄客。西侧着火的院落,正是这些庄客佃户的住处,因而他们较之旁人,要更为急切,但偏偏庄园正门过于狭窄,前来救火的人又多,再急也入内不得。

    孙镇等人提着桶端着盆,也装作一脸急切奔向庄园大门,但端着一盆水的陆见却是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二百来步的距离,竟有些跟不上几人的脚步。褚英见状,便将手中提着的一桶水换到左手,几步奔到陆见身前,伸出右手帮助陆见托着木盆,分担了些许压力,总算是跟着孙镇等人来到庄园大门前。

    几人等候了片刻光景,救火的众人总算是相继进入庄园,几人也跟着一同入内。褚英向墙顶看了一眼,方才在此的看门老者早已不见,或许也已经赶着前去救火了。几人一路无话,跟着救火的人群冲入西侧院中,各自奔至着火的屋前,将手中桶、盆中水泼向着火的房屋,而后立即便拎着空桶空盆离开。

    陆见出得院门之后,又回首望了一眼仍在奋力救火的庄客与佃户。此番虽是孙正阳绑走烟儿,寻衅在先,己方委实情非得已。不过褚英声东击西的这一把火,却也着实摧毁了这些庄客佃户赖以生存的家园,不知房屋烧毁之后,他们又要寻何处栖身。

    正在陆见失神的当口,一只手却拍了拍他,陆见扭头,却正是孙镇。孙镇看出了陆见神色中的纠结与不忍,思虑片刻,便靠近陆见,轻声道:“陆医监,元校尉曾教过我等一句话,小慈乃大慈之贼,想必陆医监比我们这些粗人更懂。”

    陆见沉下心略一思忖,孙镇所言,确实是实情。若是自己因为一时仁慈,坏了大事,日后再要想方设法地挽救,恐怕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