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嘱咐阿魏将虞雁回送回医署,便跟着张大成马不停蹄地赶往大牢。一路上,陆见反复询问张大成,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他这样着急地前来寻找自己,但张大成却只道是事关重大,自己不敢定夺,只能请陆见亲自出面。

    陆见听得张大成也不敢直言,支支吾吾,便猜想到应是冯既白再度去了大牢,而杨胜,也很可能遵照同自己之间的约定,应了冯既白的要求,写下了状告自己的材料。

    既然张大成不肯说,陆见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兀自跟着张大成,一同向大牢赶去。进了大牢之后,张大成便将陆见带往值房,随即叫来一名狱卒,令其看好值房的门,不要放任何人进入。

    随后,张大成关上值房的门,带着陆见来到桌边,伸手便拿过一张草纸,重重地拍在陆见面前。

    陆见细细看着面前这张草纸,纸上,正是杨胜所书,言及陆见如何教唆指使他绑架郑源一事的诉状。诉状中说得极为详细,连某月某日都记述得极为清楚。陆见细细看着,看到末尾,竟露出几分赞赏的神情来。

    “今日小人命狱卒们清查牢房,不料竟从杨胜的牢房之中,搜出了这等东西……”张大成低头有些心惊胆战地说着,不时抬眼看一下陆见,那神情,仿佛是担心陆见真就此事发难,对他责备一番。

    但张大成却不料,陆见看完那诉状,神情中非但没有自己预想的愤怒,反倒面带笑意,就像是看着一张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状纸一般。

    “陆医监,这……”张大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出言询问。他也拿不准陆见是不是因为看了这张状纸,气到极致,以至于怒极反笑。联想到他刚刚当上狱丞之时,便时有见到冯既白亦是如此。而最终冯既白的怒火,也往往是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因而当他看到陆见这种表情,立时有了些许不寒而栗之感。

    “所幸小人发现及时……但此情未经医监所知,也不敢擅作处置。不若,我稍后便将这东西烧掉……”张大成心下不安,连忙出言向陆见强调自己发现及时的功劳,并提出了解决方法。

    “烧?烧什么?把它烧了,杨胜难道就不会再写了?”陆见似笑非笑,向着张大成反问道。

    “那……”张大成听到陆见的话,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小人不知将要如何处置,还望医监明示。小人……小人立即照办便是……”

    陆见看到张大成这番模样,也不由得苦笑起来。自从自己前番迫使冯既白当众宣布,要将医监职权移交给陆见之后,张大成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但是这一口一个小人,听得陆见却委实有些别扭。

    虽然从职位上来说,医监从八品下,狱丞从九品下。确实是张大成低了自己两级。但因为张大成年长,自己年少的缘故,陆见也从不在张大成面前以上官自居,而是平辈论交。但久浸官场的张大成,显然与自己看法并不相同。

    许是被冯既白欺压太久,且狱中之事,他这个狱丞说了也多半不算,张大成早早地便养成了媚上的习惯。毕竟自己这个从九品下的狱丞,说起来算是个小吏,但真遇上事了,任谁都能捶上三两下的小角色,不去讨好上官,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自己一直极为厌烦张大成这样,但天生不善于强迫别人改变的陆见,也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张大成了。

    “无需处置。”陆见淡淡道:“便依照程序,该向上递,便向上递即可。”

    “什么?”张大成闻言几乎跳起来,惊呼了一声,看到陆见回望他,才明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此事是否不妥,请医监慎重。”

    张大成白天去找陆见,看到他一脸淡然神情,以为他早有十足把握,不想却在杨胜那里,挖出来这么大一个炸雷。这东西处理不好,恐怕是要引火烧身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即使面对随时能劈死自己的炸雷,陆见的表现竟也如此淡定。

    “无需慎重,张狱丞便依我所言便是。日后无论死活,陆某都绝不会怪到狱丞头上。”陆见神色依旧淡定,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张大成平生一股想要打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