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高士廉、韦挺、岑文本撰写《氏族志》初稿完成,将此书呈献给李世民。

    李世民亲自审稿《氏族志》,看到高士廉他们将山东士族、黄门侍郎崔民干的博陵崔家及清河崔家、范阳卢家、颍阳郑家、太原王家五大门阀士族列为第一等,大为不满,立即将高士廉、韦挺、岑文本召进宫,当面说出自己的四点意见:

    “其一,朕跟这五大门阀士族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对他们不存在任何偏见;

    其二,山东五大门阀士族和江南的琅琊王家、陈郡谢家,早已经衰微没落,也早就退出了朝堂高位,他们仅仅靠家族的余晖,以‘卖婚’收取巨额彩礼、榨取钱财,德行与才能都很低劣。朕很不理解,这样的家族凭什么得到尊重?

    朕听闻魏侍中(魏征)为自己儿子娶太原王家女,光聘礼就要七十万贯。据说博陵崔家的聘礼更高,要一百万贯;朕曾想把自己的女儿高阳公主下嫁给房司空(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房遗直却直接拒绝说:我只想娶五姓女,不想当什么驸马都尉。朕甚是恼火,难道朕的公主,还比不上五姓女吗?

    其三,朕本想以当朝的品位次序作为标准来分高下,让你们这些为大唐帝国作出贡献的人显贵,你们为何却让崔民干这么个小人物位居一等?

    其四,以当朝的品位次序作为标准,再次修撰《氏族志》。”

    高士廉、韦挺、岑文本连忙回复道:“诺!”

    高士廉退朝后,觉得修撰《氏族志》非常棘手,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无从下手,于是急召袁天纲夫妇来高府商议。

    袁天纲与高淑行一听阿耶高士廉有要事相商,急忙赶到高府。高士廉便将今日进宫,李世民将《氏族志》的修撰意见复述给他听。

    袁天纲听罢,微微一笑,说道:

    “泰山大人,魏晋时期实行九品中正制,导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诞生了清河崔家、博陵崔家(清河崔家的分支)、范阳卢家、颍阳郑家、太原王家五大门阀士族。大唐刚定鼎关中时,为了管理好山东地区,就充分任用山东士族。高祖(李渊)曾诏命颍阳郑家出身的郑善果为山东道抚慰大使,博陵崔家出身的崔民干为山东道抚慰副使,到山东招抚各郡县。”

    高士廉听得连连点头,袁天纲继续娓娓道来:

    “虽然大唐建立后,清河崔家、博陵崔家、范阳卢家、颍阳郑家、太原王家五大门阀士族已经没落,但是衰而不僵。旧士族虽然在政治上逐渐失去了优势地位,但是由于他们‘血统高贵’,在社会上仍享有相当高的威望,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大唐的领导核心──关陇军事贵族集团,虽然在政治上握有实权,但就社会地位来说,尚不足以与旧士族相抗衡。

    自魏晋以来,山东五大门阀世家为了保持士族的血统,严格实行‘内婚制’,也就是‘门第婚’,耻于与庶族通婚。

    于是乎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包括皇室在内,也想通过与四大家族联姻来提高社会地位,圣上将侄女和静郡主下嫁给了河东薛氏的薛元超,即使娶到了皇室女,官至宰相的薛元超仍然以未能娶五姓女而抱憾终身,曾说:‘平生有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

    房司空(房玄龄)、李英公(李积)、魏侍中(魏征)等庶族出身的名臣也争相与山东五大门阀士族通婚,甚至连隐太子妃郑观音就是出自颍阳郑家。”

    说到这,袁天纲一提起“郑观音”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想起其女李婉顺!他的思想就开了小差,说话停顿下来。高淑行这时也发现了他的微妙心理变化,向他投入专注的目光。

    袁天纲感触到高淑行投来的目光,马上调整思绪,继续说道:

    “旧的门阀观念,必然有碍大唐帝国的中央集权,有损皇权的权威树立,同时也阻碍了跟随大唐帝国建立功勋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比如长孙司徒(长孙无忌)、李卫公(李靖)及您高申公(高士廉)等;及庶族出身的地主官僚,比如房司空(房玄龄)、李英公(李积)、魏侍中(魏征)等。因此,圣上修订《氏族志》的初衷,就是在政治与社会地位上打压这四大家族,巩固大唐王朝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