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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像那时那样恐惧过,绝望过。”田禾的肩膀越发抖得厉害,她拢起肩膀,小心的将自己环抱起来,像是要把自己塞起来:“就连爹娘将我送给义父的时候都没有。”

    刑如意看着田禾,静静地,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个正在讲述自个儿经历的姑娘,需要一个情感上的发泄口。

    “我家,是非常普通的人家,我爹和我娘也都是非常普通的那种爹娘。他们,就和夫人你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穿着粗衣烂衫的人一样,没有丝毫不同。如果真要说出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生养了七个女儿。

    我出生的时候,我大姐、二姐、三姐都已经嫁了人,四姐被人抱养、五姐被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丫头,我是老六。义父带我走的时候,我那个小妹妹才刚刚满月。虽然义父也是陌生人,但我知道,跟着义父比留在家里强。至少,跟着义父,我知道我需要照顾的就只有义父和田蕊两个人,留在家中,则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很感激义父。义父他除了在我学厨艺的时候稍微严厉点儿,私下里对我和田蕊也并无什么不同。所以,我从未想过要违逆义父,要舍弃田蕊,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自立门户。

    义父要我照顾田蕊,我做到了。义父要我李代桃僵,我也毫无怨言。可我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田蕊她明明知道……她明明都知道的,却还是要我死。

    乱葬岗上,我满身伤痕,挣扎着从那卷破席子里爬出来。我能听见野狗在不远处刨食的声音,能触摸到那些冰凉的还带着夜露的白骨。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成为那些野狗嘴里的食物,不知道当我的皮肉被野狗撕咬的时候我还能不能感觉到疼痛。

    我强忍着那些刺骨的,强烈的疼痛,翻了个身。天上,月光还像是当年义父带我离开家乡时那样的明。就在我合上眼睛,认命的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时,罗三出现了。

    他提着一盏只有死人才会用的那种白色灯笼,穿着一身几乎要与黑夜融合到一起的黑色衣服,身上带着乱葬岗里独有的那种气味,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当时……当时,我以为他是来带我走的黑无常。”

    田禾说着,涩涩一笑。

    “他不是黑无常,却带我离开了乱葬岗。那,是我第一次距离一个陌生男子那么近,我能够闻见他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味,也能够闻见我自个儿身上的血腥味儿。”

    “你们应该相处过一段日子吧?”

    刑如意问,田禾却摇了摇头。

    “他将我带回家,却并未对我做什么。”田禾说着,握了握手:“我的意思是,罗三他在确认我不会立刻死掉之后就将我放在了偏房里。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解我的衣裳。我以为是罗三,睁开眼,却看见了一个老阿婆。阿婆告诉我,她是罗三的邻居,是罗三拜托她来照顾我的。阿婆以为我那满身的伤痕都是在牢里被打的。她给我说了很多关于罗三的事情,还有罗三父母的事情,最后用一种很特别的语气给我说,罗三他其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

    “那位阿婆想是误会了你们的关系。”

    “是!”田禾点头:“阿婆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原本是想要解释的,后来想想,这解释与不解释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时,我心如死灰,对于女子最计较的清白和名声反而不怎么在意。我只知道那个将我抱出乱葬岗的男人叫罗三,我透过被血污遮住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的半张脸,我打从心里知道他不是坏人。”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