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倦靠在榻靠上,一口口喝怯玉似喂的药。说话张口伤口都疼着,只是呼吸都会扯痛,这浑身的虚弱是萧倦以往从未体验过的。

    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抬着去上朝时他竭力保持平日的声气,伤口的血流着,额上的汗冒着,纵然能装出健壮如常,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这药即使是怯玉似喂的,也不会变得甘甜,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想到平日里怯玉似就是如此过活,长久的无法挣脱的虚弱,萧倦心中竟轻轻地扯疼了,好似完整的地皮被掀开,露出了底下的嫩芽,一碰就疼。

    萧倦拧住眉,林笑却问萧倦怎么了,怎么也学着他皱眉了。

    萧倦下意识想抬手,抚抚自己是不是真的皱眉了,抬手伤口一扯,疼得虚汗滴滴。林笑却连忙抚上他眉头,缓缓抚平,道:“陛下,您是大邺的天子,可不能有什么烦心事。

    "您一烦,底下的人可就遭殃了。"

    林笑却抚得那样轻缓,一下又一下,萧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林笑却手离开了,他还有些不舍。萧倦半阖着眼问:“怯玉做,你是担心朕心烦,还是担心旁的人遭殃。”

    萧倦没有看向怯玉做面庞,他半阖着眸,目光望着他端药的手,白如冷玉、青筋微露。只要不去看,就算怯玉似此刻说谎,他也能当是真的。

    林笑却想了会儿,道:“都有。”

    “陛下心烦,臣心忧;底下万民遭殃,臣忧虑更甚。民意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百姓遭殃,江山不稳。江山不稳,陛下则更烦扰。臣希望陛下和万民都能好好的。”林笑却道,“这也是臣的私心。臣生活在陛下的庇护下,想要活得长久,需要江山稳万民安,也希望陛下永远不要忧心。"

    说话真真假假,林笑却只是希望萧倦不要太残暴。他掌管了最恐怖的权力,生杀予夺,杀伤力无法估量。哪怕将来萧倦被推翻,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了。

    萧倦听了,唇角微扬:“怯玉奴,慈不掌兵。给羊群喂饲料,可以,但不要走进羊群中成为一只待宰的羊。"

    风调雨顺,百姓各安生业,救灾放粮……诸如此类,保证羊群生生不息,保持羊群的产量,而不是为了保护羊群本身。

    官员是从羊群中脱胎而来的牧羊犬,再听话的牧羊犬,也是会咬人的。他当然要防备。

    >林笑却听了,微微摇了摇头。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并非掌不了兵。萧倦身处此界,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要他去真正体谅百姓苦难,或许比生剥了他还难。

    萧倦望着怯玉权,瞧见他沮丧神情,道:“今冬酷寒,朕稍后传旨各地放粮施粥,救活的人,就当给怯玉做积福。"

    往年风调雨顺,粮仓丰足。就算发生大灾也能应付。放点粮施点粥,让怯玉权高兴高兴,也算有用。

    林笑却听了一怔,他回望萧倦,蓦然明白,萧倦或许永远也体谅不了百姓的苦难,但萧倦对发生

    在他身上的苦与难,已经渐渐无法忽视了。

    喂完药,林笑却搁下药碗。萧倦摊开手掌,要他把手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