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凌萧便被一阵呼喝声吵醒。

    甫一睁眼,他还以为自己又练功沉迷,错过了时辰,可一抬眼,见窗外还黑着,不禁心中纳闷。

    卫国公一府下榻的院子就在月西江边,他穿戴整齐走出院门,借着蒙蒙天光,就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有一群人在凫水。他心中愈发纳闷,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那队东陵的使节。

    夏日虽炎热,但清晨的水温尚有些凉。可这些人却在里面游得欢快,一面凫水,一面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与东陵使节一惯带给人的严肃清冷的印象相比,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惊人。凌萧定了定神,心中正有些不解,就听到身后草丛中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沈青阮踏着清晨的薄雾向河岸走来。

    他倒是衣冠楚楚,一如往常的清雅。可凌萧心中的惊讶却丝毫不比看到东陵使臣的少。要知道,沈青阮一向是子时不睡,辰时不起,要他少睡一刻钟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凌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卯时不到吧?这人怎的这么早就起了?

    “世子。”沈青阮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涣散,兀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凌萧也对他点了点头,却仍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沈青阮怔怔地望着江水,半天才注意到他的目光,拉着他坐到一棵大树下,叹了口气,道:“千觞节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晨起沐浴的规矩不好。起这么早,一整天都没精神。”

    凌萧略略思忖了一下,道:“那些东陵使节,是在江水中沐浴?”

    “正是。”沈青阮道,抬手伸了个懒腰,“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了,趁天光未现,以大地之水,涤净己身,除污去秽。千觞节在东陵人眼中是圣节,非要心境澄明,才能登此会。”

    “原是如此。”凌萧道,又上下看了他一眼,迟疑道,“那你......”

    “我才不要。”沈青阮道,“别看他们平日里不苟言笑,闹起来却是疯得很。我幼时在东陵同他们沐浴过一次,差点被呛在水里,以后见了水便有些怕。”

    正说着,江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当即便有几人爬到岸上,朝沈青阮招呼了几句。寒氏月紧随其后,拍了拍几人,道:“别闹他,你们先回去。”

    说完,他自己也走上岸来,上身赤膊,裤子湿嗒嗒的,紧紧贴在身上。但他毫不介意,也在大树下坐下,对沈青阮道:“今次起得倒早。”

    沈青阮将手中抱着的一卷布巾递给他,道:“今日过节,起早便起早吧。”

    寒氏月接过布巾擦了擦头发,竟笑了一下,道:“真是难得。”

    沈青阮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道:“这么多年又一次看见你笑,才是真难得。”

    笑起来的寒氏月不知温润了多少,周身的寒气退去,竟可以称得上和煦。凌萧也不禁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

    寒氏月看了看天色,随即站起身来,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说完,他又想起什么,笑笑道,“也不知你们的皇帝是怎么安排的,在这皇室别院里,也不知能不能闹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