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进包房之前,苏昊设想过李龙的各种表现,比如说高高在上地坐着摆谱,或者装模作样地迎上前来与自己拉手秀亲热。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李龙居然不在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位二十**岁的年轻人,此人大刀金马地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苏昊,一声不吭。

    “这……抱歉,我大概是走错房间了。”苏昊一愣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肯定弄错了,他还来不及想为什么万象和外面那些人也会弄错。

    “你是苏昊?”那年轻人发话了。

    “是的,我是苏昊。”苏昊站住了脚步,看着那年轻人。对方既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显然自己就没有走错了。可是,李龙上哪去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坐吧,李龙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他托我代他招待你。”

    苏昊满腹狐疑,他走到客位坐下,抬起手向那年轻人作了揖,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李公公劳烦你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在下吗?”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姓黄,你称我黄先生吧。李龙对你没什么吩咐,我替他过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

    “哦,原来是黄……”苏昊敷衍着应道,说到“黄”字的时候,他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明白了,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黄先生,而是“皇”先生!如果此人不是皇帝万历,那苏昊的脑子就真是进水了。

    李龙早就跟苏昊说过,他目前在宫里的地位十分显赫,属于排名在前几位的大太监。能够直接对李龙直呼其名的人,纵观整个大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了。这位黄先生说起李龙的时候,就像谈论自家的家奴一样,毫无恭敬之意。能够拿太监当家奴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又有何人?

    如果此人的确是万历,那么苏昊走进德福楼时感到的各种异常就很好解释了。楼下那些假装的客人,分明就是大内侍卫。皇帝亲临一个酒楼,店家哪里还敢接待其他的客人。反过来,除了皇帝之外,又有谁能够让德福楼这种京城知名的大酒楼不惜拒绝其他所有的客人?

    李龙答应过苏昊,说要尽快给他创造一个见万历的机会。苏昊万万没有想到,万历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见自己。他没有让自己到皇宫去拜见,而且还乔装改扮,自称是什么“黄先生”。万历为什么要这样做,苏昊一时还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既然万历这样做了,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配合皇帝把这出戏演好。

    “原来是黄兄啊,苏昊这厢有礼了。”苏昊笑着答道。前世的他也是曾接受过国家领导人接见的,他有足够好的心理素质来应对这种情况。

    “黄兄……呵呵,苏贤弟这个称呼,倒也有趣。”那年轻人稍稍错愕了一下之后,便咧开嘴笑了。男人之间称兄道弟,在民间是非常寻常的,但对于这位仁兄来说,却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新鲜了。

    苏昊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正是大明皇帝万历,大号叫朱翊钧。万历生于1563年,此时年仅27岁,不过已经是当了18年皇帝的人了。

    万历这18岁皇帝,当得也算是够窝囊的。在最初的10年,他年龄尚幼,朝廷的一切事务都由首辅张居正独揽,他只是一个签字、点头的工具罢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权力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张居正还打着老师的旗号,对他的一举一动说三道四。万历做事稍有差池,张居正就要对他进行严厉的批评,有时候还要逼着他写检讨,深挖思想里的不健康因素。别人都说当皇帝威风八面,万历这10年皇帝当得比后世应试教育下的中学生还要凄惨。

    好不容易熬到张居正死掉了,万历下旨抄了张居正的家,把他挫骨扬灰,未必就没有报复他的意思。整完张居正之后,万历决定好好享受一下当皇帝的乐趣,谁知一代又一代的首辅以及朝臣并不比张居正更好对付,他们串通起来,处处与万历为难,甚至万历上朝时多打一个哈欠,都有人上折子说他一定是纵欲无度,导致身体虚弱。尼玛,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尊心和**权好不好!

    为了册封太子的事情,万历与朝臣们彻底闹翻了。他一气之下,拒绝上朝,用罢工来表示自己的愤怒。朝臣们对此毫不示弱,一个接一个地上折子“乞骸骨”,比万历罢工还要彻底。

    万历对自己的臣子们失望至极,他最初不上朝只是为了向朝臣们示威,到后来则是不愿意看这些人的嘴脸。他呆在深宫之中,时常仰天长叹,感慨为什么朝堂之上就没有几个脑子正常一点的大臣,难道大家除了对他万历指手划脚之外,就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了吗?

    今年年初,江西太监李龙禀报,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大金矿,一年能够赚到几万两银子,这是万历向外派出的矿监中成绩最为显赫的。皇帝的各种消费也是需要用钱的,而户部以各种借口,严格地约束他的支出,所以他不得不派矿监到各地去弄钱来补贴宫中的花费。李龙能够找到一个大金矿,功劳卓著,再加上宠妃郑氏不断地吹枕边风,万历一高兴,便把李龙召来,封了他一个内官监少监的职务,让他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