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气候较之北地和暖,冬日里偶有落雪,也不似北地呼啸凛寒、纷纷扬扬、声势浩大地如能遮天蔽地,而是轻薄无声的,在寂静的深夜里,悄悄覆了寒梅枝桠、巍巍宫阙,待人第二日晨醒,推窗望去,见满目琼楼玉宇,似有千树万树梨花盛开,方知雪落无声,覆得天地皎皎,不染尘埃。

    绿绮居周围四时花开不败,在这雪意飘茫季节,亦有寒梅傲雪,凌寒盛开,晨起后的段青玄,推窗望向纷茫晶莹的满目洁白,心中似如絮雪飘乱不定,又似如雪空茫,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迎寒走出居室,在白雪梅林间踱走许久,最终停在了一株玉蕊檀心梅前。

    红梅掩映的花窗之内,是一间久无人居的偏室,他从未踏足入内过,不管是她在时,还是在她离开之后,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曾送她回房,止步于房门门槛,即便后来又因一支蝴蝶珠钗,鬼使神差地折返归来,却也没有以送钗为由入室,只是在那夜晚,像现在这般,静静地立在窗下,不曾入内半步。

    他是自持之人,惯能控得住自己的一言一行,更能控得住自己的心,知晓何可为何不可为,在她离开大梁时,他终将那支蝴蝶珠钗送回,连同那方绣有“玄”字的帕子,将与她相识的所有细碎时光,一并送回,舍个干净。

    ……只是明明已舍得干净,为何静立在这绮窗之下,还似那夜,恍惚间,似能听到轻徐动人的歌声……

    ……那时的他,闻歌而浮笑意,现下,心中在想什么呢……

    ……不知……他段青玄,竟也有不知己之事,只是天地雪落无声,红梅香浮,疏影清寂。

    这样雪飞梅绽的冬日,如果她还在他这飞霜殿,会做什么呢……是会像只小猫一样,离他身边不远,裹着狐裘守着火盆取暖,慵慵懒懒地睡倒在薰笼上,还是会捧着只白瓷小碟,兴致勃勃地到梅林间采集蕊雪,就像他初次见她时,白雪红梅间,如只偶入人间的红狐,清影飘忽,灵动不羁……

    无声静伫许久,终是推门而入,他曾吩咐侍从只做洒扫,室内的一切陈设,应都如她在时,半点不变的,大到锦榻绣褥、珠帘香几,小到一本古籍、一支短笛,皆是他从前所赠,她匆匆离开姑苏城时,半点也未带离。

    纵是行程并不匆忙,想她也不会带走任何物事,离开之际,她请他将之前种种尽皆忘记,道连阿苦可以纵情恣意,公子大乔不能任性。

    有关公子大乔北境回到北境后的消息,这一年多来,一直断续出现在秘呈的探报中,阿夜那里,定也是消息不断,尽管乔欢走后,阿夜他,再未提过这个人。

    口上不提,心里却应时时在想,这一年多来,阿夜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兄长他,应也一直看在眼中。

    连阿苦与公子大乔之事,他虽曾答应了阿夜,但并未使劲全力、帮瞒得彻底,毕竟他是身为人臣的大司徒,南梁诸事,该无一件可跳出南梁主君的手掌心,做事该做几分才不致疑,他向来清楚明白。

    清楚明白,却还是在散漫的思绪中,渐走至无主的梳镜台前,台上妆奁盛满簪钗,段青玄随拿起一支,指尖无意识抚过簪尖的一瞬,轻微的触痛中,他忽地醒觉,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

    ……是因此,才在这雪落之日,乱想了这许多吗……

    不清楚,不明白,只是看向窗外红梅白雪,再不见清窈身影回首嫣笑,唯有漫天飞雪,寂然飘落,覆得天地素白空茫,空茫地,叫人有些觉着孤寂了……

    北境之雪,远比南地凛冽,若开窗赏雪,难抵严寒,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临光侯府昭阳馆门窗紧阖、火盆暖融,挣闲来此的慕容宸,将乔欢拥坐在他怀中,自袖中取出他精心挑选的玉笄,要为她绾发簪上。

    自知乔欢女儿身之始,便想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可乔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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