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在分析皇太子这番话的意思。以他的成长环境,以及幼年乃至如今十八岁的生活阅历,是根本不会将人命当回事的。诚如屠夫的儿子不会怕血,他这样十五岁就上阵杀敌的将门之子,会怜惜一帮“罪人”的性命么?

    正所谓,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人死了完全可以再抓嘛!

    ——是因为我父亲叛国,太子终于要拿我下手了么?

    陈德心中痛如刀绞,这才发现自己对皇太子除了君臣之义,似乎还多了一份亲近依赖。

    就如大哥一般……

    朱慈烺见陈德脸色土灰,知道他钻进了牛角尖,放缓口吻道:“我让你管这工兵营和俘虏营,就是为了磨你的性子。我读史书,真正天才横溢的名将固然有,但绝不多。而能够立下不世功勋的,如我朝开国辅运的那些名将,却往往心思缜密,行事稳妥,如此自然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而待敌自败。你才具足以提一营之兵,但性子不经打磨,凡事以暴力相处,如何能成为一镇大帅?”

    陈德眉头纾解开来,转而一股酸意直冲鼻根,硬生生忍住,低声道:“殿下,末将之父……”

    朱慈烺压了压手:“人各有缘法,尔父果然是有失节的地方。不过你一路随我过来,并未犯错,我怎么可能因他的罪过而处罚你?”

    “末将就是心中难过……”陈德终于哽咽道:“子不可言父过,臣不可背君恩,如今末将真是无自处之地。”

    朱慈烺抚了抚陈德的后背:“你好好干,日后立下军功,来赎尔父之罪便可。”

    陈德跪倒在地。拜道:“多谢殿下仁慈。”

    “先别谢我。”朱慈烺朗声道:“从今天开始,工兵营的死亡指标为每旬日一人,俘虏营为旬日五十人,工程进度必须加快,我也会派人进行质量检查,要求更加严格。”

    “末将领命!”陈德是个聪明人,何况朱慈烺已经将话说得那么透彻。光靠鞭子加快工程进度显然是低效浪费的。自己必须想办法走另外一条路。虽然现在他心中没底,但人同一心,心同一理,只要集思广益,选用经验丰富的老营造来督工,总比动辄用鞭子抽打的好。

    想到这里,陈德心中一阵愧疚。自己只想着带兵打仗,却没想自己是否有那个本事。差点辜负了皇太子的一番苦心,错过了替父赎罪的机会。

    朱慈烺解了陈德的心结。又命人在筑好的墙段上用虎蹲炮轰击,撞木撞击寨门,虽然质量仍旧堪忧,但也没有立时就坍塌。

    “还要加固。”朱慈烺留下四个字,转身又去巡视下一处。

    如今顺军已经有了用火炮攻城的习惯,原历史剧本中的清兵在攻城时也不乏用火炮的记录。这道乐夏防线是根本防线。必须要有极强的防御力。而且现在严要求高标准,也是为了日后施工提供经验和守则。

    在朱慈烺看来,坞堡将会是日后明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防御要点。只有在收复河套之后。才有充足的马匹执行进攻性防御策略。在机动力不足的情况下,用坞堡加火炮的模式防御,互为犄角,坚壁清野,是对抗满洲铁骑的最佳方式。

    “萧陌。”朱慈烺转身叫道。

    “末将在。”萧陌已经配上了金徽肩章,以下将军的身份上前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