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人的货船被炸沉那天,家里又接到了一个新买家的电报。

    二百吨含量60%以上的精钨矿砂 ,价格为每吨32000美元,交货前可以比照瑞典人那样将货款存入共管账户,甚至还可以预付总额10%的定金。买方自行搞定运输问题,如果是在交货后出现的麻烦,卖方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损失由买方自行承担……总之,条件好的不要不要的。

    一不讨价还价,二不要求提前抽样验货,光凭着几通电话就愿意支付六十多万美元定金,说他们是傻缺都一点不为过。可是于璐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无他,对方钱付的太爽快了,几乎像是渔夫在撒饵。

    赵诚看到的疑点更多一些,新买家看似人畜无害,可他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

    能知道瑞典人在自己这里进货的事并不奇怪,钨砂交易的圈子就那么大,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可他怎么知道瑞典人是通过共管账户形式付的钱?瓦尔斯特伦博士也不像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难道是瓦尔斯特伦博士出事了?又或者当初自己和对方在交易时有第三方在“围观”?或许吧!这年头发生什么事情都算不得奇怪。

    老虎对赵诚和于璐提出疑问倒是没当回事,他大大咧咧的表示,左右和谁做生意都有风险,多碰上一次又何妨,了不起大家在手上见真章。

    话虽如此,和对方见面之前,赵诚还是做了精心安排。

    接头地点不再选则之前频繁使用的瑟尔斯咖啡厅,而是安排在了苏黎世火车总站,售票大厅外头有一长排公用电话,不管怎么折腾都够了。往来的人流量也很大,万一发现情况不对,负责现场监视的人很容易就能脱身。见面地点则选在了火车站南面的索纳斯酒店,确切的说,是酒店后头的游船码头。买家只有进入酒店房间内才会知道真正的见面地点,等他上了事先安排好的汽艇,但凡敢耍一点小聪明,就得做好在水底长眠的准备。

    完事俱备,赵诚和黑山他们把计划仔细推演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大的疏漏。不过在于璐的坚持下还是增加了一些预防性措施,比如在索纳斯酒店临湖一面多租了一个房间来充当安全屋,确保狙击手开枪后有个临时的藏身点;再有就是在酒店内外各安排了一处电控炸点,除去少量的引爆药,其余的都是干辣椒面,万一双方见面时有意外出现的军警人员,这个土化学武器将为大家赢得充分的撤退时间。

    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尽可能的做好各种准备后,剩下的事全得靠运气。

    黑山在火车站率先和那位自称“保罗·克利(瑞典著名画家)”的买家接上了头,经过仔细观察,对方居然连个随从都没带。饶是如此赵诚也没有放松警惕,一如既往的小心加小心,各种试探之后,让对方在城里兜了老大一圈才同意见面。

    两次接触下来,大伙对买家的评价就两个字,规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做小动作,又不讨价还价发牢骚,老实的像是个小学生。

    赵诚的运道还算不错,第一单生意进行的异常顺利,交货当天对方就把货款给结了。

    第二单生意也没出什么岔子,整整五百吨钨砂,从接头到交货付钱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唯一让赵诚不爽的是,买家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套话,看那意思是想调查钨砂的产地。

    对于这种会危及自家安全的话题,赵诚自然不会去接茬,或是装着听不懂对方的问题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即使说了点什么,也都是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但是,如果对方足够细心的话,就能够从一些细节上发现“线索”。比如两次在汽艇上喝的葡萄酒都产自阿根廷拉里奥哈,这种酒欧洲可不常见,尤其是在苏黎世,即使是花大价钱都不一定能弄得到!比如,汽艇上摆着的红圈雪茄也是阿根廷货,口感和古巴货有的一拼,即使是在布宜诺斯都是稀罕玩意。

    第三次交易很快开始了。鉴于之前双方的生意一直顺风顺水,保罗·克利先生顺势提出了要增加订货量的要求,整整2000吨!

    要知道即使放在西班牙或者葡萄牙这两个钨砂供应大国,2000吨货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数字,几乎占到轴心国年消费量的三分之一还多。这么大一批钨砂,德国人会死命贿赂当地官员以求得交易不受干扰,美国人和英国人同样会四处撒钱,只要能保证钨砂运往伦敦而不是柏林。有传闻说,光是去年一年,英美方面上下打点时花去的钞票就能装满一辆福特卡车。

    对于买方的提意,赵诚谨慎的表示了欢迎。不过,数量越大意味着交易过程中面临的风险也会呈几何级增长,不管买家是德国人亦或者英美方面的人,他们的对手都不会放任这么大一批战略物资流入对方的手中。因此,必须把这些因素计算到成本里头去。

    “定金必须上浮至总金额的15%,如果出现来自第三方的威胁,我有权力中止交易,直至贵方重新控制住局面。”赵诚斟酌着向克利先生提出了新要求,但是为了减少对方的顾虑,也是增强对方继续交易的信心,他特意补充道:“如果贵方能想出什么稳妥的法子来,下一次交易时,我方可以将供货数量提高至五千吨至六千吨,甚至更多。”

    实力决定说话时的嗓门,对此观点赵诚确信无虞。面对一个体量超过西班牙或者葡萄牙的供应商,不论保罗·克利身后站着什么人,都会好好掂量一下他说过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