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轻轻巧巧,听在对面两人的耳中却如平地里一声惊雷。

    匪原的眼一瞬间便红了,他的剑意浓重得如有实质,缓慢地说道:“过慧易夭。”

    白若分毫不惧,毕竟身前还有人挡着。

    昌宗果然微笑道:“师兄,师尊这样的老滑头,怎么会教出你这么憨厚的徒弟?我若是你,现在就死不认账,你这一幅恼羞成怒的样子,不正是在肯定她的疑问么?”

    匪原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昌宗说道:“师尊若是知道自己教出了一个为祸天下的张六郎,也会后悔当年收了你吧!”

    昌宗笑意不变:“恰恰相反,我之所以有今天,多亏师尊的指点。”

    吴风突然笑了。

    就像一道伤口被捂了很多年,腐烂了,发臭了,只有自己知道;当有一天这道疮疤终于被揭开的时候,虽然很痛,但也有种拨云见日的痛快。

    “魏家的娃子,就是滑头。”他襟袍一摆,大刀金马地重新坐回了大石上,林风乘着竹叶洒然落下,在他衣襟上旋出一种快意的味道来:“小丫头,你是从受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对吧?你是聪明,但到底还是六爷更胜一筹。”

    昌宗微笑颔首:“老爷子过奖。我也是看那鹿伤得奇怪,才顺着查下去的。”

    吴风哼了一声:“你们两家人啊,斗吧,看谁斗得过谁去……丫头,你猜得不错,我泉州的山林里,有一支军队。”

    白若心中一惊,虽然打从吴三在她手心写字时就已经有了猜测,但真正听吴风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震惊。

    这可是大唐,酷吏横生,处处是耳目的大唐!竟然有一支无名无份的军队就这么藏在山林之中,若是被发现了……

    “不过,你未免小瞧了我,也小瞧了吴家——六万?”他一声冷笑:“泉州的山,都已经空了,这里,有十万人。”

    昌宗一听就笑了起来:“老爷子,你又何必吓唬她?京畸地区的屯兵也不过五万,你这支队伍若是拉到长欢去,就算路上有些损耗,也是足够造反了。怎么,你想让那天子座从此姓吴?”

    他语气轻快,眼里却有几分认真。

    十万人,其他州府也就算了,在泉州,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三十年来泉州大小地动不断,更兼中间还发生过一次大型的瘟疫,吴家说一不二,要做些人口上的缺漏简直不要太容易。

    换句话说,如果这是真的,只要吴家想反,这天下只怕又要开始无休无止地闹腾了。

    吴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姓吴?我老了,儿子也不争气,便是打了这天下,要谁替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