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转身就跑,却被死人的手带得一个踉跄,他灰败的脸上满是错愕,又似不甘,这就是他临终前最后的表情。

    六郎来不及多想,他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手,纵身投入人群。

    冷汗顺着他的发丝不停流下,脑子却飞速地转动起来:贴着鬓角的这一刀看似凶险,却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那么,威胁他的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他跟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奔跑,脖子却猛地往下一坠。他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个小小软软的孩子,脑子里有跟弦忽然通了:

    杀人者若不伤他性命,想要的会不会是这个孩子?

    六郎只犹豫了一瞬,随即放下孩子,推了一把:“走吧,你不是认识回去的路么?”

    孩子大约是吓得狠了,刚一落地就要跑开,但是人太多了,汹涌的人群如同荒年里的蚂蚱群,她在大人们的长腿下磕磕绊绊,跌倒,有一只大脚险险地就要踏上她脆弱的脊背!

    六郎精致漂亮的脸苍白了一瞬,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是——

    照这样下去,这孩子很可能在被人找到之前死于人群脚下!

    六郎不顾她的挣扎,猛地把她捞回怀里。

    “算了,”他想:“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说。”

    但今天的妙都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奔涌的人群从泾水边上涌回城中,竟然又一头扎入了另一帮看热闹的人里,新涌入人群的呼喊声瞬间湮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因为这里也有人杀人。

    而且杀得合理合法,光明正大。

    是走到刑场了。

    六郎赶忙停下,努力把自己的行迹掩藏在人群里,他垂着头,恨不能长出八只耳,想不动声色地找出那个乱扔飞刀的疯子——

    还不是放下她的时候,至少不能在刑场。

    他默默地站着,等待着,正如身边无声无息的看客们。

    监斩台上四平八稳的坐着三位大老爷,远远看去,倒也分不出是哪几位贵人,台下一圈衙役把人群隔开,一个血红衣衫的刽子手手提大刀,如果犯人能更配合一点的话,真是个再规范也没有的行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