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辆略带欧风的箱式四轮马车里,徐天宝正与一个中年男人对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盛魁商号的现任大掌柜李顺延。

    徐天宝与李顺延结识纯属偶然

    因为会友镖局一直都是做大生意的,所以徐天宝在天津托的镖被发包到北京。与其他几支同一路的镖汇聚之后,才离开北京城。因此徐天宝也来到了北京会友镖局总部。会友镖局位于北京前门外粮食店街,乃是京师一处繁华之地。徐天宝等人来到北京前门外时,正是午饭时间,主仆三人来到一座大客栈唤作八方客栈的,点了酒菜自斟自饮。桌上之菜肴,鱼翅燕窝分列两边,中放整只烤羔羊,点心皆精致而小巧。徐天宝正吃着肥而不腻的烤羊,忽然听到伙计一阵聒噪,原来是有客人点了酒菜吃喝,却没钱付账。

    只听那中年人苦笑道:“店家,请你稍等,我的伙计出去办事,傍晚之前就能回来,到时候就能付账。”中年人说话语气诚恳,而客栈伙计不依不饶,弄得中年人很尴尬。

    徐天宝抬眼望去,只见那个中年人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且额头上有伏犀骨,成一方形,贯顶而入百会。按照中国传统的实乃万中无一之相,主大富大贵。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打扮,做功考究,尤其是腰间的一块玉佩,翠绿通透,也不象是吃白食的拆白党。其实很多有身份的大富之人,出门的时候自己身上都不带钱,有专门的跟班负责付账。虽然人不可貌相,但是徐天宝觉得这个中年人不像歹人,于是便慷慨地为他付了二两银子的饭菜钱。

    于是,徐天宝和李顺延就这样结识了。

    大盛魁乃是山西人开办的对蒙贸易的最大商号,极盛时期有员工六七千人,商队骆驼近二万头。这个大盛魁商号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喀尔喀四大部、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库伦、恰克图、内蒙各盟旗、新疆乌鲁木齐、库车、伊犁,乃至俄国西伯利亚、莫斯科等地。李顺廷是山西太谷人,出身贫寒,很小就走西口,从学徒到店员直到成为大盛魁的大掌柜,可以说是历尽艰辛。大盛魁随着三位创始人先后故去,他们的后代总算在花天酒地之余,频频到商号索要股份收入,并且随意在商号安插人手。随着创始人后代的人数增多与要求的变本加厉,股东与大掌柜之间的矛盾到李顺廷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清末,由于沙俄在我国蒙古、新疆和东北地区的侵略活动不断扩大,使大盛魁的营业受到影响,日见萧条。

    李顺延颇为自豪地看了看徐天宝,为其满上一杯酒,然后李顺延脸色转换,暗带焦虑道:“不怕告诉徐兄弟,大哥这盘生意,就其资本来言,足以用五十两重的银元宝,铺一条从库伦到北京的道路。实力何其雄厚?”

    徐天宝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我看到大掌柜的眉宇之间有意思阴云,难道是有什么事情烦心?”

    李顺延答道:“兄弟也知,创业简单守业难,先辈将如此之大的事业交托到我手中,乃是让我将此事业继续下去,然如今大清内忧外患,大盛魁之生意江河日下,我这当掌柜的,可是心急如焚啊,若有个闪失,怎对得住先辈啊。”

    徐天宝疑惑,问道:“生意上的事情,小弟我并不是很懂得。大哥相邀,究竟是所为何事?”

    经过多日的接触,李顺延也知徐天宝乃一直性子,遂道:“那大哥也不见外,如今大盛魁内外交困,哥哥我身为大掌柜,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寻思如何重振大盛魁的声威。”

    徐天宝摇了摇头,说道:“国势不振,列强环伺,覆巢之下无完卵,商人哪能独善其身?

    清末,俄商势力借俄国对大清之攻势,步步渗透,节节扩张,已经深入大盛魁卧榻之侧;京商势力大举进军归化,已成气候;归化城三大老字号之一天义德审时度势,悄悄革新,已在大块分割大盛魁原有的市场份额。而大盛魁内部,既有老一辈人才退位而出现的人才青黄不接之虞,又有几大财东的后代聚众闹事要挟。这说明大盛魁的百年老规矩不能因时而变,说明它的内部机制已经僵死。尽管大掌柜借个人威信和阴暗手段在苦苦支撑,但这艘昔日的商业巨舰已是四处漏水,步履维艰。

    徐天宝闻了闻面前酒碗里的驼头酒,味道很香,徐天宝浅浅啐了一小口,入口柔,一线喉。酒是好酒,可惜太烈,把徐天宝呛的直咳嗽,李顺延则爽朗地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徐天宝才止了咳嗽,说道:“李掌柜,百年来,大盛魁一直都是做贸易,而不是做实业,这样的买卖没有自己的根基。另外,现在中华面临三千年来未有的变局,中国要变,大盛魁也要变。”

    李顺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徐天宝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地白纸,“对大盛魁的建议,我都写在上面了。”

    李顺延接过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大声叫好,“徐兄弟,你真是大盛魁的贵人,要是这事成了,我给徐兄弟你入一份干股。”

    徐天宝笑了笑,说道:“大盛魁的规矩,不是之用山西人吗?”

    “改~当然要改。”李顺延说道:“天义德已经改了铺轨,我们大盛魁要是还死抱着祖宗规矩不放,那怎么行?咱们山西人就是要敢为天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