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烛火将人影拉得悠长,走在密道中的人似乎刻意将脚步声放重,好让囚室中的人听得明晰,被四面八方的回音围拢,被渐近的恐惧折磨。

    阮瑛在月白长袍外裹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散去终日挂在脸上客气温雅的笑容,眉眼隐在阴影中是陌生的沉郁,嘴唇抿成冷漠的一条直线,走到暗牢门前停下,目光定在墙角。

    烛火只分给墙角一层淡淡的弱光,有一个人缩成很小的一团,从阮瑛的角度几乎看不出那是一个人形,黑糊糊的像一只半死不活的小狗。

    暗牢里守着四个侍卫,一人对着阮瑛躬身道:“大少爷,只剩这一个了,另外一个昨天死的,已经运出去埋了。”

    阮瑛半晌没说话,只是转了下眼珠,眼神若即若离地落在侍卫身上。

    侍卫把头埋得更低,额上起了冷汗。

    虽然他确信阮瑛不知道昨天运出去的小孩还有一口气,但被阮瑛这样沉默地盯着,他仍是心里发怵。

    阮瑛转开了目光,声音冰冷得和平常不似同一人:“明日还会有一个送来。”

    侍卫讶异地抬眼道:“月初已送过一次了,怎么……”

    “我心情不好,想多玩玩。”阮瑛打断了侍卫的话,走向墙角,鞋尖勾着那个小孩的下巴将脸掰正,遗憾摇着头,“最近的贱奴,越来越不经玩了。”

    侍卫恭敬地立在他身后,垂眼不敢说话。

    缩在墙角的小孩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麻衣,很多地方都只剩下碎布条堪堪挂着,脸上被鞋底拍了两下,他微微睁开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可身体已有了记忆一般迅速往后躲闪。

    铁链哗啦作响,双脚上的镣铐是钉死在地上的,脖子上也套着铁环,短短一截链子限制了很小一块行动范围,小孩的喘息声都在颤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阮瑛玩味地笑了,妄图逃避的动作反而取悦了他,就像猛禽盯着利爪下的小猎物,任凭小猎物挣脱扭动,也终究是徒劳无功。

    小孩瘦骨嶙峋的,乱糟糟的黑发尽是血污,凹陷的脸颊上交错着几道一指宽的鞭痕,血迹干涸,地上蹭来的土泥也糊在脸上,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阮瑛靠近了一步,小孩抖如糠筛,神志有些不清地发出如梦呓般的轻喃,但很快就恢复了安静,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每一个送来的小孩,在他们想要哭喊求饶前,烧红的炭火就已塞进了他们口中,堵住了可能会发出的声响,以防动静太大让人听见。

    府内大多数下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若是听见动静,难保不会有人往外头说。

    阮瑛好面子,也谨慎小心,和刺史勾连偷收官奴做这档子事,被有心人利用是个麻烦。

    但这个小孩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