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不想立牌坊,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封信。

    他在进宫前收到温云傕的书信,这人写了满纸废话,从山水说到诗画,谈古论今,前言不搭后语,文末才拐弯抹角地跟他打探突厥骑兵的事。

    稚初只在更认识那会儿,以君子之交同他有书信往来,后来就没给他寄过一封信,好不容易收到一封,纵使真意是探听,是利用,他也不在乎。

    这样一个人,就是往他心口扎一把刀,他想必也会安然受了。

    贺翛然拱手一礼:“下官不敢。”

    萧逸淮转了两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皇上放心,臣绝没有叛国之意。突厥在百年前便分了东西两支,近年来屡次犯边的是实力强悍的西突厥,至于龟缩不前的东突厥,则与我大齐互通商贸,有交好之意。”

    “那五千骑兵是臣花钱雇来的,西突厥霸着更好的草场,东突厥缺钱,除了做生意,也只有骑兵最是好用。臣愿意给他钱,还替他养兵,为大齐卖命,他们也觉得无甚损失。”

    孟星阑暗自松了口气,雇佣他国军队,其实在前朝就有前例,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买卖,不为杀伐,只为利益。

    贺翛然一直紧紧捏着茶盏的手也松了下来,说道:“原来是佣兵,王爷这事倒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要是提前让那帮书生知道了,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唾沫星子淹死本王。”萧逸淮轻飘飘带过这事不提,转而说起另一事来,“襄王送来的二十个暗探,臣已看过了,确实是探听高手。扩充人数的事,臣也办妥了,不知皇上选好管事的人了吗?”

    贺翛然紧皱着眉,他早就听说了此事,却难以苟同,直言道:“监察百官自有御史台,皇上独设这么一批人,没有律法约束,若是为所欲为,岂不祸乱朝纲?”

    孟星阑何尝不晓此举有弊,但他眼下在朝堂之上孤身一人,有萧逸淮压着,拉拢谁都是不可能的,只能走暗道,用不光彩的手段俘获人心。

    “左相此言差矣,御史台又有多干净?”萧逸淮讽笑道,“皇上初登基,谁知道满朝文武都怀的什么心思,只有事无巨细地探听察视,才好真正拿捏住群臣。”

    贺翛然听得直想翻白眼,这人还真会说场面话,谁不知道他是想借这批人给自己探听百官,稳固地位,皇上只不过又当了一次他的挡箭牌而已。

    “王爷注意分寸就好,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贺翛然清楚此事无有转机,人都备好了,萧逸淮就等着大展身手,因而也没再劝,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便闭口不言了。

    孟星阑道:“这批人朕暂且收在宫中,称作‘检校’,意为督审核查,负责散在京中各官员府邸之中,侦查暗探,六个时辰一回报,遇有急事可直接回禀。”

    “至于管事的人选,朕也选好了。”

    此话一出,贺翛然也正色凝神,看向孟星阑静静等着那个答案。

    萧逸淮似乎格外喜欢今日泡的茶,在热气氤氲中舒畅地微眯着眼,含笑道:“不知皇上选了何人?”

    茶盏轻磕,屋中静了一瞬,窗外飘飘洒洒地又开始落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