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周嬷嬷稍稍一想,恍然大悟。

    范家的走起路来,跟石头敲砖似的。她年纪大,起得早,又不是死人,范家要去柴堆,必须经过她屋子窗下,那么大的脚步声,不至于听不见。再想元管事的哑媳妇,猫儿似的走路声,也只有这人。

    “还是我家姑娘聪明,好似那衙门断案的老爷。”周嬷嬷点头道。

    夸得沈荷脸颊发热。其实,她还有个新发现——元福与舅母极不对付。元福是舅舅的心腹,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不失为行事的良策。

    这个新年,热闹了。

    冯泰求子心切,周小蝶母凭子贵,魏氏还未喝过妾室茶,他已拨出清水轩安置,乳母近期也在物色人选。这下,魏氏一个头肿两个大,搅乱她的盘算不说,还给她添个眼中针,肉中刺。

    千辛万苦,靠着方神仙挽回老爷一点好感,没理由为个贱人前功尽弃,她心想。硬生生咽下这口闷气,纳妾就纳妾吧,横竖再做一回贤妻,等贱人进门再作收拾。

    哪知,“好事”也出门,初三参加城内富户官眷举办的“庚申会”,那些府第夫人拿她做话靶子,不管她满身珠翠,只说她为人“贤惠”。二十年了,总算许夫君纳妾。正话反说,夹枪带棒,气得魏氏《圆觉经》不念了,早早回府。一进屋,头上有什么拔什么,接二连三扔进炭火盆。

    当晚,魏氏旁敲侧击,有意告诉冯泰,那些书房服侍的女使,每次服侍完毕,一概服避子汤,不该有漏网之鱼。她本意引导冯泰往周小蝶年轻不正经,背地趁汉上去想。冯泰却欢天喜地说,必是个儿子,药都药不死的儿子。老天垂怜他膝下无子继承,恩赐给他这个命中注定的儿子。

    好个痴人,魏氏险些气得吐血。

    初六,冯府门外来了个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门房当是哪位富家公子哥,殷勤迎上去。一听是来找齐映的,三五个立马垮下脸来,打发叫花子式地往外撵人,口中呵斥:“去去去,我家老爷今早送过穷,奉劝你这郎君小娘子到别处讨便宜。”

    齐映小子能认识什么有钱人家的子弟,凭什么传报,能得几个赏钱,门房心想。

    正月初六,天下人皆送穷鬼,这是骂人呢。曹方长腿一迈,跳下马背:“哈哈,新奇。人人尽知鹦鹉八哥说人话,却不知冯老爷府上吸纳天地灵气,养的狗儿也会说话。”

    “好你个毛头小子,拐着弯骂我们!”

    “小畜生,睁大你的狗眼,我们这年纪能给你作爹!还不快滚!”

    曹方牵着马儿,笑了笑:“哪里有小畜生,乱吠的白胡子老畜生倒有几个。”

    几个老门房不是吃素的,占着生养的儿子年轻力壮,也在冯府当差,一个个找来各自的儿子,手握长棍,这是要动手的意思。

    来的三个,有胖有瘦,长得嘛,怪石嶙峋,曹方好笑:“敢问诸位贵姓?可是这冯宅主人?冯老爷号称秀州城第一大善人,用棍棒迎客,莫非有什么说法?”

    “哪里来的疯子,有爹生没娘养的,我们姓什么关你屁事,敢在我家东家门前叫嚣,包管打折你的腿。”一满脸横肉的壮汉呵道。

    说着,三人并排大山一样逼近,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