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靖跟着方弼和方相去见他们所说之人。?一向老实的方氏兄弟这次罕有地卖起了关子,怎都不说那人的姓名身份,只说师父见到之后便知分晓。李靖知道这两个徒弟都是一根筋的性子,既已表示了不说那就肯定不会说,便也没有多问。

    师徒三人出了朝歌城的南门,方弼和方相撒开长腿在前面奔跑,李靖骑着黑焰驹在后面跟随。二人一马的脚力都是快到极点,不多时便奔出百来里路程。

    李靖忽听到前面水声滔滔,抬眼望去,见一条碧波荡漾的大河横于眼前。他生长于朝歌,稍一回忆便想起此河名唤“淇水”,河水虽不算深,但河面甚为宽广,水流极湍急。

    他们转眼间到了河边,方氏兄弟折向循着河岸往下游走去,李靖催动黑焰驹仍跟在两人身后。又行了十数里,见河面更宽、水流却渐转平缓之处有一个木石搭建的简易码头。在河的对岸,则又有另一个规模样式大致相似的码头。此刻正有百来个男女老幼在对面的码头上等候,只是并未看到附近有渡船停泊。

    方弼隔河向对岸张望一阵,转头对李靖道:“那人尚未到来,师父且在此稍等,我上去问一声。”

    他大步走到码头上,向着对面高声喝道:“那边可是卖酒的顾大哥,怎么今日小邬还没来摆渡么?”

    对岸一个商贾模样中年人似乎是方弼旧识,闻言也高声答道:“昨日到朝歌卖酒时剩下一坛,渡河时我送给了小邬。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留着这坛酒过夜。他今日来晚,想必是宿醉未醒的缘故。”

    正说话间,人群之后有人指着身后大喊一声:“小邬来了!”

    “那什么‘小邬’便是你们兄弟要我来见的人罢?”李靖问身边的方相,见他憨笑着点头,遂凝目向对岸望去,只见远处从斜刺里走来一个巨大的身影。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大真切,但李靖估计这人的身量应该不在方氏兄弟之下。这人肩头挽着一根极粗的缆绳,缆绳的另一端拴着一艘巨大的平底渡船。这艘足以容纳百人的渡船重量当以万斤计,但那人却似浑然不觉,拖着它行于陆地之上,步履如飞。

    此人快步走到岸边时,李靖也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对面之人身量虽高,微微泛黑的端正面容里却透着明显的稚气,看年纪应该比方氏兄弟还要年幼几岁,可想而知若过几年等他发育完全,即使方弼和方相这两个身高三丈余的巨人在他面前也会相形见绌。

    “小邬……”想到这个称呼,李靖有点猜到这人的身份了。

    “小邬,今日怎么来晚了?”码头上有不少人开口问道。

    那小邬举手在后脑挠了一阵,憨厚地呵呵一笑,高声答道:“抱歉,昨晚顾大哥送的那坛酒实在太香,我一不小心便全都喝了。今天起得晚了一些,有劳大家久等。”

    听了事情果如那姓顾的商贾所言,码头上的众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诸位休急,我马上便来!”小邬说着便将脚上一双小船般的草鞋除下来,又脱了补丁摞补丁的外衫,身上只留下一件犊鼻短裤,露出一身贲起有如群山的肌肉和屈曲有如龙蛇的虬筋。他小心地将衣物和鞋子放在渡船的船头,而后便纵身跳入水中,深有两丈余的河水刚刚没到他的胸口。

    方弼在码头上高声喊道:“小邬,要不要我和老二过去帮你一把!”

    小邬也已看到这边码头上的方弼和方相,笑答道:“些须小事,不劳两位哥哥动手,待小弟渡完这批客人,再到岸上与两位哥哥叙话。”

    嘴里说着话,小邬已将岸上的渡船拖进水中,停在码头边上,而后抹了一把脸上溅的水珠,向着众人团团一揖道:“大家久等了,请上船罢!”

    众人依次登上渡船,各自找个地方或站或坐。

    “大家坐稳了!”小邬吆喝一声,拖着渡船向着这边的河岸走来。渡船上多了上百人,便是增加了上万斤的分量,而且河水冲击巨大的渡船,所产生的力量又是何其庞大,但小邬仍旧轻描淡写地将缆绳挽在肩头,巨大的身躯如中流砥柱般不摇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