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黄昏下,一行马车浩浩荡荡地奔驰在前往晋阳的路上,领头的是尔朱兆和贺拔胜,元宽骑着马跟在元子攸马车一旁,等候元子攸随时召见。

    贺拔胜默默地骑着马,一声不吭,偶尔的一回头,全看在了尔朱兆眼里,他戏谑地问道,“兄弟,这么久了,还没忘了我的妹妹啊,如今她都是皇后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看这队伍中的漂亮女人不少,要不你再挑个,我让皇上送你。”

    贺拔胜也懒得理论,淡淡地看了一眼尔朱兆,“你跟我说这个,就和我跟你聊兵法一样,聊不通。”说完一夹马肚,冲到了前面。

    惹得尔朱兆不甘示弱地追上来嚷道,“什么就又扯到了兵法,给老子兵马,老子肯定比那陈庆之强,至少可以一千对一万,不十万。”

    贺拔胜笑道,“柱国大将军说过,尔朱兄带兵,一千就是极限了,至于能不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大将军却是没明言。”

    尔朱兆见他嘲笑自己,也不恼,一拳锤在贺拔胜后背,大笑道,“也就你小子敢嘲笑我,我还就能受着,老子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不是还在等着我这妹妹,每次问你都回避,老子我性子虽粗,可是看这儿女情长的事情,还是通透的,跟老子说说嘛,反正这一路也是无聊。”

    “我可不是供尔朱兄解闷的,我如今忧的是洛阳失守,怎么把夺回来,其他的未曾想过。”贺拔胜回答道。

    尔朱兆大笑道,“你是想把洛阳夺回来,让我妹妹好好回宫吧。瞅瞅你小子那样,不用说,傻子都看的出,你就不怕那个小皇帝也看出来”

    贺拔胜回头正要与尔朱兆回呛,却正好看见队伍中央的英娥掀开了车帘,将头伸出车外,闭着眼深深呼吸着路边的花香,那陶醉的神情,再一次在贺拔胜的心中荡起一片涟漪。他痴痴地看着,浑然不觉身边尔朱兆勒住了他的马绳,将他拉到路边。英娥见到贺拔胜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浅浅一笑,又缩回了车内,还好坐在车内的元子攸正在闭目养神,未察觉英娥的不自在。

    可是就是这一个微笑,贺拔胜觉得自己受到了上天的恩赐,那笑容就如同天上明媚的阳光,带着和煦,给予温暖,为了这道光明,他愿意付出生命。尔朱兆为自己兄弟的痴情也感动了,“兄弟,哥哥我从来没对女人动过心,不能体会你的感觉。只是哥哥看见你看我妹子的神情,哥哥明白了,这就是文人嘴里说的那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可是,哥哥还是劝你一句,还是找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一个能睡在你身边的,别再想着这水中捞月的事情了,我那妹子眼里只有皇上。”

    贺拔胜苦涩一笑,“大哥,小弟知道那是一个梦,不过是美梦。有个梦就够了,小弟还不想成家,就这样挺好,成日的南征北战,居无定所,没得耽误人家。”

    “你小子是想梦想成真呢,你小子,哎,你站住,我还没说完呢。”尔朱兆见贺拔胜策马扬鞭已奔出一里地,任他在后面叫唤也不理,气的也狠狠往马背上抽一鞭子,追上前去,这话不说完,岂不要把他憋死了。“你等等哥哥啊,哎,你不知道我这马不如你的那乌稚啊。”

    马车里的英娥听见尔朱兆大声叫唤,不禁摇摇头,幸好没有惊动正在闭目养神的元子攸。英娥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他那紧锁的眉宇间冷冷地让人觉得畏惧。英娥心想着他应该是事情太多,她从没怀疑过他任何一件事情,他的每句话不管是解释还是掩饰,对她来说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善意,偶尔的一丝疑惑,都抵挡不住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吻。英娥忍不住伸手想去握住元子攸的手,在手碰到他衣袖的瞬间,赶紧缩回,怕惊醒了他。

    却不料被元子攸闭着眼一把抓住,在自己手里握着,“日夜的奔波,皇后不疲乏吗”

    英娥见他已经醒了,便轻声问道,“臣妾不累,就是打扰皇上养神了,是臣妾的不是。皇上既然醒了,要用些点心吗”

    元子攸摇摇头,将英娥搂在怀中,柔声道,“别动,让朕好好地抱着你,只有你才是属于朕的。朕是不是好没用,连江山都守不住,如今竟落到要狼狈出逃的地步。”

    英娥看着元子攸眼中的气馁,那满脸不愿意打理的胡渣,显得憔悴,出洛阳的十天中,由开始怕被围堵的疲于奔命,到现在因离洛阳渐远的怅然所失。元子攸的身心都受着煎熬,她不敢去安慰他,因为如今只能靠她的父亲才能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而这一切都是元子攸所不愿意去承认的。英娥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男人和她的父亲之间终有一决,因为这两个男人都对权力的渴望近乎绝情。她安慰道,“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元颢志向短浅,非君王之相,况且他依靠的是梁军,梁王想从大魏得到的,怕是那元颢不会应许,两人的矛盾很快便能显现,皇上无须着急,我们很快会回到洛阳的。”

    元子攸嘴角挤出一个苦笑,“还皇后会安慰朕,宽儿还在马车外随侍吗”

    英娥点点头,“他一直跟着呢,就是等着皇上的吩咐。”

    元子攸对英娥说,“朕坐的筋骨都酸了,出去和宽儿骑骑马,皇后先歇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