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阁办公之所。

    自打徐辉祖到了云南,西南四省的奏事折子便如雪花一般飘进南京城,钱粮补给、火药工械的输送都需要递呈中枢,内阁顿时比年前要忙上许多。

    偏生在这个时候,总有人要出幺蛾子,刑部湖广司的官员在清查一起伪造宝钞的案件中,顺藤摸瓜的查到了湘王朱柏头上,最最要命的,是两名刑部的官吏死在了荆州,幕后黑手的矛头直接对向了朱柏。

    当刑部折子递进文华殿的时候,暴昭坐不住了。

    “涉及亲王,折子应当第一时间呈报皇上,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暴昭攥着奏折,手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湘王狂悖,这是在找死!”

    伪造宝钞、擅杀官吏,无论哪一项罪名放在洪武朝,哪怕他是太祖的亲儿子,都足以要了他的脑袋。但这个节骨眼出这么一件事,却是谁也不想追究。

    郁新就坐在暴昭旁边,此时也是太阳穴突突直跳,“陛下苦心经营的太平天下,万不能在此时生出事端。”

    方孝孺听得一头雾水,他的政治眼光看不清楚这事闹大的影响力,“所谓王公犯法、与民同罪,湘王触犯国法,擅杀官吏,理应即刻上奏皇上,着锦衣卫、宗人府、三法司赴荆州拿回京师问罪,有什么好纠结的。”

    暴昭和郁新都有些语顿,不知该如何向方孝孺解释,倒是解缙站了出来,“方阁老,拿一个湘王易如反掌,只是事情还没有查明,湘王是否真的私造了宝钞、刑部官吏又是不是湘王杀得,证据还没有固定就抓一个亲王,学生认为,不妥。”

    “哪里还有时间等待取证。”方孝孺一皱眉头,“刑部查案的官吏在荆州被杀,湘王是最大嫌疑,不管最终是否为湘王所为,也应即可拿回京师,交由宗人府、三法司审讯。”

    “湘王是傻子吗?”

    大殿内,突然有一名翰林学政站了起来,“刑部官吏清查伪钞案件,刚刚进入荆州就被杀,这不是明告天下人,湘王就是主谋、是心里有鬼!很明显,这是有人栽赃湘王,就盼着朝廷,拿湘王问罪呢。”

    暴昭喝道,“放肆!你是何人,我等议事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

    人家解缙是翰林第一学士,是朱允炆钦定留在翰林参赞机要,每日谨身殿小朝议,解缙都跟着去,入阁已是铁板钉钉,涉及亲王重事,哪里论的到一般的翰林学政说话。

    那人躬身行礼,“学生杨寓,只因此事事有蹊跷,学生情急之下斗胆进言,失礼之处,学生有罪。”

    郁新抬了下眼皮,“杨寓杨士奇?我倒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王叔英举荐的,听说很有才能,但恃才不能傲物,一点规矩没有,还读什么圣贤书,你且坐下。”

    杨士奇顿时冷汗浃背,“谢郁阁老教诲。”

    郁新继续说道,“杨寓虽说有些狂傲,但说的话不无道理。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回子事,确实很蹊跷,要慎重。”

    “无论如何,有圣命在前,涉及亲王,必须上奏陛下。”方孝孺站起身,“如果两位阁老想压下此事,我到自去面圣了。”说完话,迈步便出离了文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