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既牵扯到大金,便再也不是家事,而是国事。史官们相继告退,面色一个比一个严肃,范文程走在最后,望了眼案桌上的大汗。

    皇太极翻开折子,朝他一颔首。

    范文程突生感慨,连脚步都慢了下来,缘分向来无法叙说,大汗是真把格格放心底了!

    撇开乌兰福晋犯的荒唐事,她的资历堪与大福晋并论,排位更在布木布泰福晋之上,改嫁许有腾位置之意,叫她跋扈不到格格的面前。

    修史改命,更是大汗同他商议好的,而今在史官面前唱和而已。

    范文程既为海兰珠高兴,又觉做梦一般,连略有薄资的商人都是妻妾成群,何况一国之主,甚至日后的天下之主。

    这样的情深,真的存在吗?

    书房里,恩和听完了全程,正机械地磨着墨。

    原来这便是“没有证据,那就造”,原来格格的无福批命,便是大汗的心病。

    假山后头的嚼舌侍女是他精心挑选的,口齿最清晰,哭得最自然,事后还得了大汗一句“不错”,恩和原以为乌兰福晋改嫁就顶了天,哪能想到修史这一出!

    他实在是五体投地,敬服如江水般绵延不绝,半晌听皇太极开口:“停。”

    恩和骤然停下,低头一看,多余的墨汁满溢出来,在桌上流了好大一滩,竟和大汗的玄色衣袖不分你我。

    那黑漆漆的颜色,一如皇太极冷飕飕的目光,恩和双脚发软,含泪道:“奴才这就擦干净……”

    崇政殿偏殿。

    贝子圈禁,福晋改嫁那么大的动静,便是皇太极瞒着她,宫中少不了风言风语,海兰珠怎会不知?

    联想到前日东配殿发生的种种,她沉默片刻,几乎在霎那间明白算计自己的是谁。

    吉雅学完规矩,养气功夫精进好大一截,却仍旧被气着了:“格格与麟趾宫从来没有仇怨,乌兰好生恶毒!”

    夺去宠爱就是挡了路,这是入宫无法避免的争斗。大汗这样的男子,福晋们人人仰慕,海兰珠早就知道,憎恨她的不会少。

    但她不会让,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抢。

    她敛起切身体会的恍惚之感,温柔道:“日后小心一些,谨慎一些,谁也不能害我们。你看,大汗为我出了气,你也该消消气,喝口热茶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