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一个星期里,林安勉强地可以下床,冷慈时不时会去医院,高三他很难整天呆在这。林安也不想让冷慈因为自己荒废学业。所以他们之间约定每个礼拜就只有星期天才能来这两个小时。

    林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刚转来病房的那天,林安的手机就被陆子海和老板给打爆,她知道自己瞒不了他们,但是她还是只告诉了老板。那天下午,老板就站在病房门口,林安瞧见了,他一直没有进来。可林安也不好一直盯着他。

    他缓缓地推开门,手上的蒲扇不知道是不是接到电话太着急忘记待在身上了。林安看着他红了眼圈的眼睛,尽管被深深的褶皱给挡住了一些,但还是看出来了。老板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拿了一个本子来,那个记账本。“你现在死不了了,是不是一点不开心。我要给你念念你还欠我的债,让你醒醒脑。二月一日,豆浆三元,油条两元,粥三元……”

    林安鼻子一酸,即使再怎么被人伤害,却在这一刻林安还是重新感受到了一种亲情,温暖绕在心间。她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忍,忍爸爸对自己的残忍,和社会上的混混对自己的穷追不舍,还有冷慈的辛苦,倾命的枫溪的悲哀。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被老板口里的欠单给吹垮吧。

    她哭了很久,老板一直没有停止地在念那份每天都会记录的债单,就好像他每天都悄无声息地在林安的生活里转悠。林安真的心里除了感谢,又剩下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必须活着,活着,养着妈妈,还掉老板的债。

    她叫老板不要告诉陆子海和小明,就撒一个谎,说自己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老板答应了,他说,让林安不要担心医院的医药费,他会垫付的。不过会记在本子上。

    他还说了一句要铭记于心的话,“想死之前先把钱还了,诚信是你活着最后的一根稻草。”

    林安总觉得老板有一种魔力就是能够让自己从悲痛瞬间爬出来滚进愤怒的沼泽里。或许真的是那份债给了她活下的借口吧。林安总在愧疚中度过她大半个青春,对最好的朋友,对最爱的男朋友,对那些对她好的人……

    “你怎么样了?”徐杰这个避免不了的人,林安知道他是因为那场事故来的,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亲口承认是自己爸爸捅的自己,他来了还是那么客气地问了一句。

    她和徐杰已经见了几次面,可以说是林安知道真相的出口,林安坐在床上打着消炎的药水,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有林安一个人,毕竟他是个警察,他应该在之前就了解林安的情况吧。可是为什么又偏偏是他呢?她忘了上次菜市场的相救说声谢谢,那个时候她太害怕了。林安不知道这句迟来的谢谢有没有用,还是说了“就那样吧,谢谢,上次。”

    徐杰挥了挥手上的小型便利本,“那个是一个警察应该做的,好了,叙旧就到此吧。我看你精神还可以,介意我问那场事故吗?”

    “我介意。除非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林安没有像以前一样老实地把口里的事通通说出来,她一问换一问,这才让她觉得公平。“你们应该知道是谁捅我的了,他给的什么原因要这样?”

    徐杰犀利的眼神换成了有点钦佩的目光看着林安,他收起了本子,坐在旁边的沙发那,“对,他已经被我们给逮捕了,至于原因应该是精神问题吧。你没看新闻吗?他的公司倒闭了,据说还负债了几个亿。你一点不都不知情吗?”

    林安不喜欢看电视,对经济类的新闻更是极少关注。其实,这个结果林安很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危机没有摆平,但是精神问题是不可能,他一个法律高材生怎么会疯了呢?

    徐杰继续说下去“不过对这个原因,我们警方是不认可的。这一向就是惯犯和律师使用的伎俩,到现在,他还是不承认,你要说出来吗?”

    不承认,为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就说否定就否定呢?林安点了点头,她真的不想再让爸爸坠落下去了,她更想通过徐杰知道动机是什么。“我会说的。”

    林安就慢慢地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了,鬼老头估计又要被抓进去吧。林安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徐杰,徐杰仔细地记着这个过程的细节,他认真的态度突然让林安觉得有点安心,徐杰临走之前问了一个问题,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给林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被刺伤的时候闻到了酒味吗?要是鬼老头直接报我的名字,这电话你留着。”

    “没有,我很清楚地记得,还有就是我爸……那个人是没有喝酒的。你可以找到那把刀,他带走了。”林安回着徐杰的话,说完,徐杰就潇洒地像个仗义走天下的侠客走出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警察都像他这样,从来不会说再见,风风火火地来过。

    林安握着这张纸,把电话存在了她的手机里。上面的称号林安打了一个“警察界的怪咖”。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林安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一个个在消失,又一个个在增加。走了的还会有新的留下来,林安早就该学会放开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到了时间总会来,总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