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不明其意。两人赶到程武的驻处,原来早已人去营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

    “飞鸢军的主力早已不在煌城。这个局章瀚辰少说也布了半年,如今终到收官之时,能让你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搅咯?”奚兰生笑道:“你放心吧,章瀚辰这人手段狠是狠了点,却不干吃亏的蠢事。”

    “我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为什么不能直接守住煌城呢?”

    “守住了煌城,努羌人会怎么做?”奚兰生正了神色:“他们会游袭煌城周边薄弱的郡县。他们马快,如果永远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救火,疲于奔命,一万年也断不了努羌人的根。”

    沈华心中一动。“你是说……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不下重本,焉得万利?煌城是屯兵重地,军械钱粮在此,可这么多年来,努羌人一直未能踏进半步。如今这样大一个香饵放在面前,哪有不上钩的道理?”

    “可是……”沈华又糊涂了:“飞鸢军主力远遁,百姓突然四散,白白留下一座空城,努羌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就相信这其中无诈?再说,如果这次来的不是努羌主力,岂不是白费心机?”

    奚兰生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沈华愣了片刻,猛地想起章耀拿给程武、于航看的那封密信,恍然大悟:“是了!他在努羌人那里安了细作!”

    “岂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兵家常事。上马。”奚兰生与他并肩从程武的大营走出来,自己率先跨上马,向沈华伸手:“只要让努羌人如实知道这煌城发生的一切便是了——他可是身负灭沈家满门的嫌疑在前,又具斩杀于航的事实在后,飞鸢军怒而远遁,百姓惊惶逃窜,这岂不是顺理成章?”

    “然则……然则……”沈华忽然后背一阵发寒:“他杀于航,是一早就计算好的?并不是当时于航忽然发难,他不得已才让你动的手?”

    奚兰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事前他可未和我说过一字,我纯粹是临危奉命。至于章瀚辰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没人猜得透。”

    “师傅,我有一句话,不得不问。”沈华忽然扭过头,直愣愣看向奚兰生的眼睛:“您究竟是何身份?真的只是一武师么?可是以章先生之城府,他所谋所划,所思所想,您全都了如指掌,恐怕连心腹也未必过此。”

    “我也不怕对你说句实话,我与章瀚辰,绝不是同路人。”奚兰生冷笑一声:“我是谁,你不必惶恐,也不必深究。横竖……横竖我不会害你。”

    他在提到章耀时,语气冷漠生硬;可说到最后几个字却忽转柔和,令沈华大为不解。

    眼看快回到章耀所在的官衙了,沈华又拦住奚兰生持缰的手:“我不想回去。”

    “怎么还使性子?”奚兰生无奈,哄孩子一般笑道:“方才不都和你说明白了?”

    “师傅,‘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你以为当作何解?”沈华轻声问道,却并不等他回答:“你知道吗,就在来煌城之前,我都认为这句话豪迈雄壮,是英雄本色。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他满眼俱是寥落悲怆,已全然不是懵懂少年的行状。奚兰生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