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她还是第一回瞧见。

    前世宋娘子来闹,她只当是对方贪心不足,现在看未必没有玉娘煽风点火。若是真的想拦,宋娘子哪有本事在后角门闹上几回,无非是想让她瞧一眼家人的嘴脸,冷了心也好,不落忍也罢,总是要拿捏她的。

    可惜她前世少些阅历,白白错过了这一出好戏。

    宋娘子听了玉娘的话自是破口大骂,不止骂玉娘,更多的是骂女儿狼心狗肺,不念生养之恩,越到后边,污言秽语越是不堪入耳。玉娘怕小姑娘面皮薄,左了性子想不开出点岔子,连忙使眼色让龟公堵了宋娘子的嘴,自己则拉着南烟回了前院。

    南烟任她拉着,等走远了些,才开口:“下个月是南姨的祭日,我想把她的坟迁个地方。”

    玉娘一怔,不着痕迹的打量她,“迁坟可是大事,瑾娘都死了几年了,烟烟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南烟面上冷冷淡淡的,眼圈却红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过来,无非是听说我露了脸,赚了钱。这钱我宁愿全花在死人身上,也不给她一个铜板。”

    原是为了和宋娘子赌气。

    玉娘暗笑小姑娘气性大,假意心疼的劝道:“谁不知道我们烟烟是个重情的姑娘?日后逢年过节多给瑾娘烧些纸钱便是你的孝心了,又何苦为了那烂舌生疮的人,把自己立身的根子舍了?”

    南烟只安静着眼睫半垂,“烦请妈妈明日帮我寻个风水先生,总要让南姨风风光光大葬一场。”

    “你这孩子,唉,你有这份孝心,我总不能当个恶人。”玉娘面上应得无奈,心下得意却不露。“听说城东王大师风水看得最好,妈妈说不得要舍一舍这老脸,帮你把人请来。”

    南烟沉默片刻,微微一福,“劳妈妈费心了,上次说的李员外,我明日便随前楼一起去。”

    自从两个月前南烟在楼里露了面,这一张脸称得上艳名远播,江城风月场上的人物哪个不想一亲芳泽。捧着一颗摇钱树,只靠身契威逼可不成,尤其小姑娘性子还烈。这一年多的软硬兼施,总算让她摸着了几分。

    见人松了口,玉娘喜出望外,连忙执了南烟的手,又使出当年红姑娘的本事,眼睛一眨,立即泛出了泪光,“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我也是过来人,哪有女人心甘情愿做这种勾当的?但凡有个依靠,谁会沦落到这糟践人的污泥塘子?可是这命数不好,谁又争得过老天爷?”

    南烟听着她的话,眼里也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砸在玉娘手背上,令她下意识松了手,旋即又亲昵搂了南烟的后背,一边软语宽慰,一边亲自将人送回房。

    出门时玉娘还不忘嘱咐外头的小丫鬟,让时刻注意着南烟姑娘,切莫哭伤了眼。

    等她风情摇曳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才从隔壁探出一个吊梢眉的姑娘,望了眼南烟紧闭的房门,阴阳怪气道:“这还没当上红姑娘呢,小姐架子就摆出来了,这院子里就这么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全紧着她一个人使唤了。”

    还待再说两句,已有同住的姑娘将人一把拉了回去,低声劝道,“她现在风头正盛,玉娘又看重,你何苦在这时候去挑她的是非,反给自己寻不痛快。”

    玉娘走后便收了眼泪的南烟听着外头的冷嘲热讽,神色却是极淡漠的。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