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清难过地走到卫南雁身边,一面为她擦去嘴角的药渍,一面缓缓道“娘娘心中的悲苦,除了斯清再也无人知晓,但宫中的日子还长得很,请娘娘一定要顾惜自己的身子,看开些才是。”

    “本宫从少时入宫,春花秋月冷冷清清多少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卫南雁娇媚地展颜一笑,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皱了皱低声道“丘陵那边如何了?”

    斯清看了一眼外间伺候的宫女小厮,寻了个由头让他们退了出去,这才小心回道“老大人上回的密信说是无恙,但至今尚无开拔的消息传来,想必军中的疫症尚未全好。”

    “可陛下明旨让西关军速速开拔南下,若是再不动——以陛下的心思,恐怕就要疑了莫家了……”

    “此次疫症虽然来得蹊跷,可事情都是公开的,陛下派了好几拨人过去,也都没查出个什么名堂来。若是真要问罪老大人,又岂会至今毫无动作。”斯清给卫南雁倒了一杯茶,“听说现在北魏内战得厉害,那十万密林军打得魏太子几乎招架不住,魏帝也只剩一口气在,北屏山那一头可乱着呢。如今西山王倒了台,陛下必然还要倚重老大人,娘娘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卫南雁抿了一口茶,起身走到窗口,手上一柄绣着出水芙蓉的团扇轻轻摇着,发髻上那支金累丝雀屏簪子上镶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鸽血红宝石,她却似是毫不在意地将头靠在一旁的柜子上,也不管那簪子会不会磕着,只是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骄阳,自言自语道“正是这般倚重,才叫人害怕,当年的北屏军,何曾不是如此……”

    “对了!”卫南雁突然直起身子,转头急匆匆地问“上次步云观说是有了燕儿的消息,后来怎的又没信了?”

    “近日宫中查的紧,想必消息传递有些滞慢,要不奴婢去四姑那里问问?”

    “不必,”卫南雁眼波流转,“眼下这宫里看似平静如常,底下却是波涛汹涌。本宫的清风馆如今比不得寻常时候,更得静下来,方才稳妥。”

    斯清点点头,便端着药碗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刚把碗交给下面的丫头,一个六大局的小太监眯着眼一路小跑过来,“斯清姐姐留步!”

    “你怎么来了?”斯清见是尚食局里茶叶所的跑腿太监,献宝似的手上还捧着个蜜色的罐子,以为又是来送茶的,摆摆手道“近日的茶叶都不大好,娘娘上回就说了,新茶跟陈茶似的,喝到嘴里一股子味儿,你们六大局是越发不会当差了。”

    “姐姐、姐姐留步,”小太监见斯清要走,赶忙将她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将罐子放在她手上,凑到她面前迅速道“璇玑有语,今晚有贵客来访,酉时三刻务必在清风馆东角门相迎。”

    斯清与这小太监相识已久,却第一次听他用璇玑堂的接头暗话“璇玑有语”,惊疑之下不禁道“你是——”

    “小的正是知道前阵子给清风馆送的茶叶不是上品,还望姐姐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千万别怪罪到咱们局里,”小太监赶忙眨眨眼睛打断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这是麒麟阁新到的上好甜杏蜜饯,贡给宫里的还没到,先拿来给姐姐尝个鲜儿。”

    此刻斯清已经了然,便伸出一个指头支开了那小太监,“找打,凑这么近!”余光一扫,见周围的人并未注意到她这边,这才将罐子揽入怀中,咳嗽两声道“晓得了,得空我会和娘娘说说的,你且回吧。”

    这一晚,贤妃自晚膳后便说神思困倦,早早就熄灯歇下了。酉时之后,斯清嫌门口值守的两个丫头太监呼吸声音太重,扰得娘娘不得安眠,便让他们下去换了旁人来伺候,趁着一时门前无人,斯清赶忙到了东角门,见一个穿着寻常姑子衣服却掩着面纱的女子已经到了门边,赶忙道“你是?”

    “快带我去见你家娘娘,我是姚今!”姚今自然认得斯清,于是一把扯下面纱,顾不上斯清那一脸惊呆的表情,便拉着她匆匆进了门。

    此刻的卫南雁正在她寝宫中的地下密室里和林月白说着话,听得密室门外声响,斯清带着一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是公主殿下!”斯清话音未落,林月白已然认出了那身着宫人衣服、双眼有些浮肿的,正是姚今没错。

    “公主?怎到这里来了!”卫南雁惊诧地看着姚今,转头看看斯清,“角门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