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也笑着回答,“给少爷绣帕子。衣裳便放在这里,我待会儿来收整。”

    少爷的贴身衣裳都是屋里的丫鬟亲自洗的,并不拿到洗衣房,半月不知青黛竟自己动手。她将衣裳放在踏上。

    只是她刚放下,便听到明月的声音,十分尖利:“真是好大的架子,拿了东西便扔在这里,等着谁伺候?叫我说,有些人便该好好教教规矩,也叫她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睛。”

    半月低了头不敢说话,每回明月看到她都没个好鼻子好眼。她是府里的家生子,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大少爷这里也是伺候久了的,半月不敢反抗,只能生受着,等她发作了才细声解释:“少爷的屋子都是姐姐们仔细收拾的,半月不敢胡乱走动,只敢放在离得近的脚踏上。”

    明月轻哼一声,“还想进少爷的屋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等她骂好了,半月才转过头对青黛说道:“青黛姐姐,暖炉我也放这里了,劳烦姐姐加了碳,等明日王哥来拿。”

    青黛点头道:“好,半月妹妹放心,我会吩咐人做好。”

    半月一走,明月冷笑着看青黛:“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讨好这个野丫鬟,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无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跟她争什么,我们总要出去的,少爷这里以后还不是她说了算,何苦得罪她?”青黛劝道。

    明月甩了帕子呸道:“我呸,就她,不知哪个角落里爬出来的,还想在大少爷这里做主,我就不怕得罪她。”

    半月出得院子,长舒一口气,还是前院好,人少风景好。她不觉加快脚步。走到惜书阁,听到大少爷的抱怨声,半月心里头才觉得松散下来。大少爷抱怨侯爷也好几日了。一开始还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后来犹觉不足,拉了半月听他说,“周家跟着圣祖打天下,文蹈武略,多么豪气,才封了这忠勤王。府里哪个没有学周家的枪法?我爹拿了武状元,便是爷爷他自己还去边关打了匈奴,得了圣上的青眼?为什么便不让我学周家枪法,也不让我骑马练箭?”

    周君宴约莫还没到长开的时候,白嫩细致,身量也不高,若是在西街,还是玩跳绳七巧板的年纪,或者玩泥巴戏水,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些家国大事,半月看了心里都要偷笑。她也不懂少爷的烦恼,学不学武,难道很是重要?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可不用打仗。

    不学武,少爷一日学的也不重样,上午念《论语》,下午练字,学琴和画。他看半月对练字感兴趣,给周书宴练大字的纸塞给她不少。

    周君宴看半月不说话,更生气了,“你也觉得我不练武更好?便是学武的天赋不好,可我十分喜欢骑马射箭的。每日里光读书,不知道多枯燥,哪里比得上骑在马上跑一圈?”

    不像二少爷般抬了脖子不爱搭理人,也不像三少爷成日将本少爷挂在嘴边容不得人不敬,大少爷是极好的,跟谁都和气,半月对他,总是容易放下戒心,有一说一,有时就是有些冒犯,大少爷也不会责备。

    半月道:“既然侯爷不让少爷学武,自然是有道理的。约莫是如今天下太平,学了武艺也无用处,还不如将心思花在读书上?”

    这话周君宴可不赞同,“这天下哪里天平,匈奴人时常在边境掠夺,朝廷上这几日刚派了虎贲将军驱除匈奴,父亲原也是想去的,不知怎么被圣上拒了,这几日正闷在房间里不出门。”

    半月便想到跟爹一起卖猪肉的时候,那些个大汉说的家国大事以及茶馆里的话本子。打天下的时候高官厚爵地封着,到治江山的时候,便走狗烹狡兔死。

    她又道,“既然圣上拒了大老爷,也许以后也是要拒了大少爷的,想必圣上喜欢别人做个文人而不是武将?若是人人都是将军,打匈奴又只需要一个,圣上便不好分派了。”

    这话粗鄙,却有大智慧。朝廷重文轻武总有缘由。周君宴瞧了半月一眼,停了笔道:“你不是一直在练字?写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