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严冬时,不知何时天山飘起了皑皑白雪,地上,房檐,苟延残喘的枝丫上无不覆上一层白衣,偶有一片两片雪花擦过屋檐落在她身上,带来一股凉意。有人踩着雪而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那人来到玉琢身后,伸手将她肩颈上的雪掸了掸,而后说:“这是在这儿跪了多久?”

    是陆元笙,玉琢却没有心思去回应他,只恹恹儿地叫了声:“玉琢见过陆公子。”

    陆元笙应了应,抬手欲敲门,那手却又停下来,他看了看玉琢,微微皱眉,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问道:“你这是惹夫人不开心了?”

    玉琢点点头。

    “那定然是大事了,否则以夫人脾气,怎么也不该让你可怜兮兮地在雪地里跪这么久。”陆元笙稍加思索,问:“方才我回府这才听闻了三夫人小产一事,是你做的?”

    他不过试探地一问,玉琢那避而不答地沉默模样反而像是坐实了答案,陆元笙长长地啊了一声,而后又站起来,抱着手臂,宣判道;“那的确是该好好罚罚。”

    玉琢被触动,又想起自己今日之痛,略微别过头生硬地辩驳了一句;“我是无心的...!”可说完后,玉琢惊觉,这又有什么用呢?

    陆元笙拿手中折扇点了点她的头:“若是有心,你现在便不该跪在这儿了。”

    “既是犯了错。”他又折返回去,踏着大步离开了:“那便好好跪着吧,跪到夫人消气为止。”

    雪越下越大,天黑之时,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冰雪,吉萍端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踏进院中,颇为艰难地踩着雪靠近,见玉琢跪倒在地,周身是雪,忙上前问道:“玉琢?你这是在这儿跪了多久了?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她放下手中东西伸手要去扶,玉琢却摇摇头,吉萍担忧地说:“再这么冻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先进屋取取暖罢。”

    可玉琢却态度坚决不为所动,她嘴唇已然变得青紫,眉间染上白霜,身子在微不可闻地颤动着,腿脚也早已失了知觉,唯一双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吉萍实在劝不动她,没办法,只得敲了敲房门,问道:“夫人,该用宵夜了,您晚膳便没怎么吃东西。”

    屋内人没有任何回应,吉萍端着东西为难地等了等,又瞧瞧玉琢,心里明白了,这屋里屋外两个人此刻正斗着气呢,没法,她只得端着东西又原路返回,临走时不放心,又朝着门内喊了声:“雪越下越大,如此天寒地冻的天气,我去替夫人加些碳火来。”

    待吉萍走后,不知又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亦或一个时辰,玉琢此刻已然估不准时间了,周身的不适袭来,她只凭着一股倔劲坚持着,坚持着不肯合眼倒下去。

    在毅力快要决堤前,玉琢听得屋内一阵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声,她强忍着睁大双眼,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终究是开了,露出宋庭霜无可奈何的一张脸,玉琢心下庆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夫人...”说罢便一头栽了下去,宋庭霜忙把人扶起来:“玉琢!”

    屋里烧着碳火,熏得屋中一片暖意,玉琢僵硬的身子逐渐回暖,她意识回笼,再睁开眼时,是在宋庭霜的床榻之上,她猛地起身,见到不远处宋庭霜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一时鼻尖发酸,低哑地叫了声:“夫人...”

    宋庭霜端着一碗热茶走过来,脸色平静瞧不出喜怒:“先喝点热茶暖暖内里。”

    玉琢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口小口地抿着,待一碗热茶见了底,玉琢的脸色也终于和缓了许多,宋庭霜见状,一边摆弄桌上茶具,一边温声细语地又说:“我见你已然无大碍,再休息一会儿,便收拾东西启程罢,桌上有一张银票,足以你安稳过一段日子。”

    玉琢心头一颤,又重重地倒回了床上,到底叫冰雪这么冻上了一回,反应也有些迟钝,她闭上眼睛,整了整自己的呼吸,遂又睁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宋庭霜在屋中忙忙碌碌的身影。

    她看着宋庭霜一时整理着茶具,一时又来到梳妆台摆弄自己为数不多的饰物,玉琢瞧出她的心不在焉,却又觉得委屈,她略微侧过头,感受到周遭连绵不绝的暖意,轻声说了句:“我总算是懂了吉萍那句话的意思了。”